她抱着膝盖将自己团在一起,好似这样才能觉得多些暖意。她盯着锦被上的锦鲤鸳鸯图出神,浑身发冷。
也不知自己想了什么。
好像想了很多,也好像什么都没想。
等听到净房水声渐小时她回神,想了想还是下榻,准备去给谢琅倒碗热茶。
刚出了被窝,白皙的手臂激出一片鸡皮疙瘩。她轻轻摸了摸手臂,走动间才发觉刚刚短短一瞬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还好月色寝衣看不出。
倒了热茶又试了水温,柳清卿端着茶盏等在净房门口。
伤心的劲头早已过了,应该说她如今顾不得伤心。就如同她当初在柳府的境遇一样,好生活下去才最重要。
又想谢琅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通天人物,他想待她如何便如何。
成亲这半载他们也算经历过一些事,她之前以为他们不说互通心意,也算相敬如宾。
没想到他想冷着她便冷着她,怪她太天真。
柳清卿无奈摇头,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成亲最初她就纳闷,她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现在倒是沮丧,可能没多重要吧。柳清卿虽心情烦闷,但她也不是轻易被打倒的。原本她想着陌生人哪能很快永结同心,都是吉祥话罢了,他们多多磨合便是了,更何况他天之骄子,天子近臣,自幼哪吃过亏低过头。总有一日,他能多多顾念她吧?
没成想百般防备还是掉进了温柔乡,丢了一颗玲珑心。
拍着胸脯说,谢琅是个不错的人,他身居高位愿意娶她,成婚后护她助她,只是被硬塞了婚事不喜罢了。
这段时间柳清卿想了想,若换作是她也会不开心。
可能唯一不对的便是面上如常却已准备好放弃她。近来她想,是不是自己在旁人眼里跟赖皮虫似的?黏上来吃到好处便不走了?
若非如此,他怎么不对她直说呢。
直说便是了。
当初是她霸着婚约不管不顾要嫁过来,如今他瞒着自己想和离,倒也算一报还一报。
不喜爱她能算做他的错处吗?
不能。
是她不够好,入不了他的眼。
这样一想,心里舒畅不少。
却在呼出气时莫名觉得心头疼。
近来还是难过,她会在无人时偷偷哭会,小心不被发现。
那一日她的心都要碎了,哪能几日便无知无觉,她白日里只能忙旁的事转移注意力。夜晚回到正房,扑面而来的闷痛几乎令她窒息。
“许是因为没睡好。”
她揉了揉胸口,垂眸眨去眼前的水汽。
她喜爱过他,与他夫妻一场,也算捞着,就是对不住他了。
柳清卿越想越觉得谢琅可怜,越觉得前段时间自己闹的脾气真是莫名其妙。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她吧?
这样想来,不光要走,走得干干净净。走之前能弥补他几分才好。
是她毁了他一场婚事。
强迫自己想通了,挤得窄窄的胸口终于开了,呼吸也顺畅不少。心口处还是隐隐作痛,虽说想通了,但到底是喜爱过的人,从心里挖出去,哪能不痛呢?
正神游天外,想这想那,净房门开了。
柳清卿忙收敛心神,正要往前一步,却听一阵风声,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要摔倒。端在手上的茶盏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倒了,哪敢烫到他呢,柳清卿顺势手腕内收。虽躲开一些,大半的茶水还是都洒到了她身上。
“对不住”,
刚谢琅在开门之际听到呼吸声,脑袋想这事还以为是在书房。习惯性出手防备,在意识到是柳清卿时已来不及,只能眼瞧着她将茶水倒在她身上,谢琅连忙探身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
身体相贴,隔着一层薄薄寝衣,彼此的鼻息打到脸上。
谢琅盯着她如水的眼眸,担忧问道:“可烫着了?”
说话间扶她站好后就要掀开她的衣襟瞧一瞧。
柳清卿惊醒一般,打个激灵,猛地往后退一步,“夫君我无事。”
说罢就从他身侧挤进净房,背靠在墙上,她仰头闭眼藏起水意。
心头一阵阵绞痛,酸胀之意涌到眼上。
不能再沉溺其中,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得还他自由,莫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指甲深深刻进手心,疼痛让她清醒。
待敲门声响起,她才从幻境中醒来似的看向那边。
门外传来谢琅沉磁关切的嗓音,“可烫着了?”
柳清卿这才抽身,忙掀开衣襟一瞧,虽有些红但没什么,都能入口的茶能烫到哪去。
“没烫着。”
她微微扬声。
门外谢琅还是不放心:“我进去瞧瞧。”
那哪成啊,她惊慌一把按住门。
若是从前倒无妨,现在既知了他心中所想,再赤裸相对就不合适了。
耽误人家婚事便算了,再惦记人家身子算什么事?
她不做这没脸的事。
忙说:“还请夫君帮我拿件干净寝衣。”
门外谢琅闻言,蜷了蜷手指,沉声应下。
谢琅去给她拿寝衣,打开衣柜,却看见她原来惯看的话本子光明正大挤在衣物之间,瞧着应是无意掉落的。他往净房那瞥了一眼,失笑着轻缓摇头将话本子往里头藏了藏。
没想到有一日他谢琅还会为妻子藏这东西。可不藏不行,柳清卿会恼,她既不想让他知,他就顺她的意,装不知罢了。
拿好寝衣,关柜门前又好生打量一番,觉得自己藏的还可以,甚是满意,这才放心离去。
敲了敲门,一条纤白手臂从门缝中伸了出来,谢琅扫过,眼里暗光闪过。
“快换好,莫着凉。”
嗓音喑哑。
柳清卿跟幼猫似的伸着手左探右探,谢琅眼底含笑,将寝衣往前递到她手旁。柳清卿一把抓住,拿过寝衣时微凉的指腹划过谢琅温热的掌心。
等门重新合上,谢琅还维持着抬手的姿势,只觉得她手指滑过的地方痒得很,目光也落在那处良久。
经这一遭,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比之前好上几分。
柳清卿从净房出来,没想到谢琅还等在门口倒是讶异一番,随即朝他弯唇,“夫君,快歇息吧。”
许是因为心中有愧意,谢琅待她更和善,牵过她的手。柳清卿身体微僵,怕他察觉连忙放松几分。
回到床榻,各自盖好锦被。
谢琅侧眸看她躺得平直乖巧,闭合相触的眼睫正在轻抖。知她没睡着,他还挂念着刚刚她受惊惶然的一幕,便问,“刚是怎了?”
柳清卿正在心里祈祷着快点睡着呢,没想到他会搭话。
他往常上了榻除了那事也不怎么主动与她说话,柳清卿一时惊讶睁开眼看向他。
月色朦胧,清冷的月光播撒着隐隐光芒。
未等她答,见她眼中惊慌,谢琅不忍再问,反倒是牵起她的手,“有我在,莫怕。”
嗓音渐低,“睡吧。”
就是有他在才怕呢。
如有吃人的猛兽在身旁,柳清卿尽量放松自己。
过了片刻,她的呼吸渐渐平顺。手从他的掌心滑走,她似是冷,转身背对他将自己团做一团。
谢琅便展臂将她拢进怀里,两人贴着,他轻而易举发现月事带,疑惑轻喃,“这次月事还未完?”
总觉得比往常要久似的。也不知是否因上次着凉,心里记下这事,回头再让府医把脉瞧瞧。
环住她,想着她刚对自己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紧绷许久的心终于放松。
睡之前,他忽然想起,今次她知晓自己受伤,好像并无上次那般紧张担忧?转念一想,应是这次也不算严重吧。
夜晚倏地滑过。
清晨,晨光熹微,柳清卿肩颈一阵瑟缩,被冻醒了。
她又拉紧锦被刚想再睡,刚闭上眼却觉不对。
两道炙热鼻息正扫过她耳朵,她的后背正抵着坚实温热的胸膛。
怎么到他怀中了!
更别提除了这,虽谢琅未醒,但有精神的东西正挨着她腿心。
这吓得柳清卿瞬时醒了个透。
蹑手蹑脚从他被中爬出来,轻手轻脚下了床榻,还未行一步,便听他从身后问,“怎醒了?”
将她钉在原地。
谢琅看天色尚早,便问,“可是哪不舒服?”
柳清卿生怕扰了他安眠,忙说,“夫君先睡,我去趟净房。”
说罢步履急急。
谢琅本想随她去,转念一想他这妻子面皮甚薄,想想还是算了。
待她走进净房看不到她的身影,谢琅才收回眼,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