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她还是没有扛住他的温柔攻势,轻轻开了口:“那是因为,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没有任何应对经验,我对这种情况太陌生了,所以刚才心颤了一下,有些冲动。”
“那现在呢?”陈岩庭问。
“现在我平静下来了。”
此话一出,顷刻间,陈岩庭呼吸屏住。
在和她的相处中,他虽然从容,却从未把自己置于一个稳操胜券的强者地位,可当宣告失败的前奏敲响,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般自若。
他想体面地寻个借口将这件事情翻篇,不让她太难做,也不让自己太难堪。
可终究,还是没能掩住眼底的黯然。
看到他因为刚才的回答微微松垮下来的肩膀,曲柔感觉自己心里像有个小气球一样,这个气球从他拽她衣角时就开始膨胀,膨胀着膨胀着,都要快爆炸了。
所以,她想先放放气,结果,他没给她机会。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在气球爆炸的前一秒开口:“刚才我冲动的时候,很想和你一起度春秋。”
曲柔鼓足勇气看着他的眼睛:“现在我平静下来了——”
说到这儿,她无意识拖长尾音,没想着制造悬念,是悬念在他心中自然生成。
这一刻,陈岩庭才忽然意识到,她这句话的后面,可能并不是拒绝。
夜色好静,落针可闻。
这个刹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一座立于墙角的古老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
等整点一到,报钟声准时响起,那一声声响,似倒计时,在和他一起等待审判。
终于,八点整的时候,他等来了一句:“我还是想。”
“所以,我想,不论怎样,我都是想的吧。”
他摇晃了一路的心情,终于在此刻,一锤定了音。
她的心情也摇晃,可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一瞬不移地看向了他,灯光的映衬下,她的眸光清亮又坚定,脸颊上泛起的,是终于能归咎于心动的浅浅红晕。
这一刻,陈岩庭忽然觉得什么都值了。
下一秒,手掌便微微用力,轻轻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却不曾想,他想着浓情蜜意的时候,怀里的人正想着转移话题。
因为他的伤势,曲柔根本不敢肆意享受他的怀抱,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以此来确保自己不会碰到他。
“你这个伤,到底是怎么弄的?”她有些介意地问。
她刚才就听出来他在撒谎,不过她没好意思追问。
其实,陈岩庭不是有意撒谎,而是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不过既然他问了,他自然会坦诚回答:“上次开车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正在等红灯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辆车有些反常地窜到了马路中间,有个交警看到立刻冲了上去想打开车门想把这辆车截停,不过没能成功,而这个时候,垂直车道的绿灯已经放行,无数车辆和行人都开始移动。”
也就是说,如果这辆失控的车没有及时截停,撞上那一大波车和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陈岩庭见状,直接踩着油门开车冲了上去,成功截停了那辆车。
不幸的是,驾驶座的门承受了不小的撞击,好在他的车性能好,他只是左胳膊受了伤。
“后来才知道,是司机突发疾病晕了过去,”陈岩庭言简意赅地跟她说明着情况,说着说着,看到她愈发紧蹙的眉心,他心一紧,随即将话题暂停,跟她解释道,“那辆车油门都没踩,所以车速很慢,我判断过是安全的才上去。”
“安全你还受伤!”她没忍住扬声质问,质问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个病号不太好,但心里又实在不爽,于是将声音放低,轻声腹诽,“你外甥还说你从小理科逆天的好,结果连物理上最简单的距离和时间都不会算。”
这模样,直接把陈岩庭给逗笑了。
她气成这样他还有心情笑?
曲柔都无语了,可又不好说什么。
她知道,身为一名技术总监,他肯定对安全有着最为周全的考虑。
其实想想,如果是她,面对那样的情况,她肯定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举动。
——就像她当时打的那个“左转向灯。”
“那你受伤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曲柔轻声问道,她其实也介意这个,介意他这么久都不联系她。
“我以什么身份跟你说呢?”陈岩庭看着她反问。
“......”
“不过,现在有身份了,”说着,他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温柔摩挲着,“以后什么事情,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说,好吗?”
曲柔点头:“好。”
陈岩庭一如既往地很会利用时机,看她点头,顺势跟她打商量:“那作为交换,你有什么事情也要跟我说。”
闻言,曲柔那头,忽然就不点了。
她承认,她在此刻很双标。
她希望她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都能把她当成肩膀去依靠,但她不习惯,把别人当成肩膀。
她习惯的,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即使周密,她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找她说一说,其余的那些时刻,她都尽力自我消解了。
“曲柔,试一试。”看出她心中犹疑,陈岩庭温柔开口。
“嗯?”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相信我,并肩作战比单打独斗要幸福多了。”
他目光实在是太过赤诚,这赤诚引领着她点头,说了声好。
情意就这样升温。
厨房里的热汤也是。
后续的那些操作,终于还是没轮得到陈岩庭动手。
给他盛好一碗热乎乎的汤,曲柔才看了眼时间,正琢磨着自己差不多该回家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坐下来陪我一起喝。”一转身,就看到他端着一碗亲手盛的汤走了出来。
这会儿倒不在她面前示弱了。
曲柔:“我又不是病号。”
“天冷了,喝点热汤暖暖身子,”说着,他声音忽然放软,“别再生病了,好吗?”
说完,夜色拽着两个人,一同陷入回忆。
想到那次的雁栖湖之行,曲柔忽然笑了一声,这笑声极轻,却尤为清脆悦耳:“我上次是因为你才生病的。”
陈岩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地问:“因为我?”
她极为确定地点头:“嗯。”
“......”
“曲柔,”陈岩庭屈起手指扣了扣桌面,一副跟她对簿公堂的样子,“解释清楚,我可不想不清不楚地就担了个罪名。”
“那天我穿了条裙子,你还记得吗?”曲柔眨着眼睛问他。
“当然,毕竟你穿上那么好看。”
“但那个裙子单穿才是最好看的,搭个外套会降低美感,”说着说着,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罪名加得有点不厚道,因此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想让自己在你面前好看点,所以就硬撑着没穿外套。”
得知前因后果之后,陈岩庭倒是乐得承担这个有些无厘头的罪名,右手一挥,大气地接下了这个“罪状”:“行,我的错。”
说完,角色互换,换他解读她的心路:“所以,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意思了?”
“不是,我当时只是想在你面前留一个好印象,没想着跟你发生什么。”
“哦,是我贪得无厌了。”
“也不是,是——”她轻轻一顿,唇角浮起狡黠笑意,“正中下怀吧。”
陈岩庭心情大好,眉眼一弯,笑声如春风般清润舒朗:“曲柔,你对自己定位最不准确的一点,就是以为自己不会谈恋爱。”
被夸的人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我可能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
就这模样,把陈岩庭拿捏得死死的。
忽然想起,她刚才也是一本正经说出的那番话:
【刚才我冲动的时候,很想和你一起度春秋。】
【现在我平静下来了——】
【我还是想。】
【所以,我想,不论怎样,我都是想的吧。】
什么叫有点聪明在身上。
这姑娘谈起恋爱来可太有天分了。
一屋两人,暖灯热汤。
她曾以为遥不可及的幸福,终于变得触手可及。
曲柔却在这样的幸福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陈岩庭。”
“嗯。”
“你楼下那家咖啡店,我之前来过。”
那还是去年暮夏,因突降暴雨,她见完客户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选择来这家咖啡店避雨。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在这里,偶然遇到一个人。
估计是天气原因,那天的咖啡店人满为患,她找不到座位,只好站在了窗边,正想着要不要跑去地铁站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然后,以暗恋为引,她不小心将自己的少女心事拆开,直面自己内心。
本以为只是一次偶遇,可没想到,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那个人再次叫住了她的名字,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