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喝水?”
谢歧将水囊递给沅珠,沈沅珠接过,不知想到什么抿唇一笑。
谢歧道:“我瞧你方才唇上有些干,便知你是渴了,如何,我伺候的不比罗妈妈差吧?”
沈沅珠还没说话,坐在马车外的苓儿就道:“不差不差,姑爷最擅长的就是伺候小姐了。”
这话,是谢歧自己说的,如今苓儿用来揶揄他。
此次出行,罗氏本来要跟着一起的,沈沅珠念及她年岁大了,漠北又远,实在不忍心她跟着一路颠簸。
且他们是跟商队一起出行,一路多有不便,几人商议之下,便只有苓儿和卫虎跟着一起。
临行前,罗氏哭着揽着沈沅珠,说自己从未离开过她,怕沈沅珠照顾不好自己。
谢歧在一旁一脸骄傲道:“我可以照顾沅珠,我最擅此道。”
一句话,惹得罗氏笑出了泪。
沈沅珠打开水囊,笑着抿了一口。
漠北路远,谢歧和沈沅珠本以为此去最多八九月也就回来了,可没想到二人在漠北乐不思蜀,竟前后拖拉了两年,才从漠北回来。
这两年,二人走了漠北许多地方,结交了不少挚友。
就连苓儿,都嫁在了漠北,留在了漠北。
这期间沈沅珠琢磨出一个新的染方,专供漠北,谢歧也成为了整个漠北最大的葛、棉供应商。
若不是云峥和罗青三天两头来信,说不得他二人还要再逗留一段时日。
马车进入苏州府时,卫虎忍不住感叹一句:“终于回来了。”
谢歧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微微皱眉,就连沈沅珠听着也是捂唇一笑。
这孩子,突然有一日睡醒嗓子就变成了又粗又糙的模样。
说起话来阿巴阿巴的,听着都磨人耳朵。
且在漠北的这段时日,卫虎也不知怎得,发了疯似的长个子。原本虎头虎脑的一个孩子,如今瞧着虎背熊腰,甚是吓人。
谢歧拍着卫虎肩头,笑骂道:“一会儿回了家,少说些话,莫吓到小枝和罗妈妈。”
卫虎摸摸头,憨憨一笑。
三人坐在马车上,忍不住细细去看苏州府。
虽在此生活许久,可阔别两年后再度回来,还是有些新奇和陌生。
马车行驶到万宝街,谢歧让卫虎将马车停在了街头。
他牵着沈沅珠往集霞庄方向走。
刚走到铺子门前,就见四个伙计跟抬佛爷似的,从铺中抬出一个人来。
第278章
伙计嘴里嘟囔着:“二爷,您都这般了还想着咱们东家呢?
“您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去养养身子,你这都……这都啥样了啊。”
听见伙计的话,谢歧朝那人看了一眼。
乍看之下,谢歧还当自己是认错人了。可细细瞧去,才发现被伙计们抬着的的确是谢承志。
两年未见,谢承志变了不少模样。他如今人变得精瘦精瘦的,只是半边身子好似不大能用似的,走起路来拖拉着一条腿,嘴上说话也不利索。
谢歧瞧着,心下惊讶。
这谢承志都这副模样了,还日日来寻他呢?
正这般想着,云峥从铺中走了出来,“我说二爷,您这十天半月的来一回,有意思吗?我们东家他……”
话还没说完,云峥啊一声:“东家!”
听见云峥的话,谢承志也往谢歧的方向看去,刚见到谢歧,他便口齿含糊道:“可算等到你了……”
谢承志一说话,唇边一滴口水流了下来。
沈沅珠站在一旁,也不知怎得只觉腹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
前两日她便不是太舒坦,只是她以为是自己近乡情怯,可今儿……
还没等沈沅珠想明白,她便觉胃里一抽,竟忍不住捂着唇干吐了一下。
无论何时,谢歧都会注意沈沅珠的动向,一见她不舒服连忙将人拉进怀中。
“沅珠,你没事吧?”
沈沅珠摇摇头,谢歧蹙眉:“你脸色有些白,我领你去找燕大夫。”
说完,谢歧回头怒瞪谢承志一眼:“瞧你把我夫人恶心的!”
谢承志啊啊两声,可还不等他说话,谢歧就拉着沈沅珠急匆匆去了回春堂。
沈沅珠道:“我没事,许是马车颠簸,颠得我有些不适。”
谢歧摇头:“你莫骗我,这几日你便不舒服,虽我不知你哪里难受,可我已经见你蹙眉好些次了。
“先前我问你你又不说,眼下回了苏州府,怎么也要让燕大夫瞧一瞧。”
沈沅珠嗯一声,谢歧忙把人揽进怀中。
燕大夫年岁大了,如今已经不出诊,只在铺子里坐镇。见了谢歧和沈沅珠来,他张着嘴一笑。
“听闻你夫妻人二人到漠北去了,这是刚回来?”
谢歧道:“是呢,今儿个刚到。”
话音落,他连忙拉着沈沅珠的手放在燕大夫面前,“您老帮我夫人瞧瞧,她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却又说不上哪里难受。
“您老瞧瞧,她可是赶路累着了?”
燕大夫伸出两指,轻轻搭在沈沅珠的手腕上。
沉吟片刻,燕大夫笑道:“你夫人不是赶路累着了,她是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谢歧一愣,沈沅珠也是一愣。
“是啊,不到两月。”
燕大夫说话时,眼底满是揶揄。
这小夫妻感情倒是好,两月前,这二人还在赶路呢吧……
“不到两月……”
谢歧喃喃一声,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沅珠。
沈沅珠抿着唇,伸出手在他腿上狠狠一拧。
谢歧哎呦一声,想到什么突然就闭了嘴。
这段时日,他二人赶路赶得急,卫虎也一直不离身边,他喜欢贴着沅珠,可沅珠面皮薄,在卫虎面前从不与他太过亲热。
那几日,卫虎哑了嗓子,沅珠便每日给卫虎煮些润喉的茶水……
他瞧着醋的厉害,就给卫虎赶去下一个驿站等着,他则日日拉着沅珠……
谢歧面上一红,忍不住心虚。
瞧他这模样,燕大夫笑道:“你小子,如今也有后了。”
他跟谢家人熟识,谢家上下这些年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都是寻他治疗的,谢歧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如今这小子,竟都有子了。
燕大夫摸着胡子,笑着叮嘱:“你夫人怀相不错,只是这几日舟车劳顿,身子有些虚弱。
“起居上不可太过劳累,需以静为主,万不能再操劳。
“另外饮食也要清淡些,生冷之物不能入口,河鲜海味更是别碰。另外也要避风寒,万不能受寒受冻,好生养胎。”
谢歧道:“我知道了。”
听了燕大夫讲了许多,沈沅珠都听得累了。
走出回春堂时候,沈沅珠推开谢歧的手:“哪里需要这样小心了?你围在我身前身后,将我的眼都晃花了。”
谢歧闻言嗯了一声,“你不耐看我了?”
沈沅珠觑他一眼,“你今儿又看戏本子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歧染上了看戏本子、话本子的毛病,看完了还要一句句学来在她面前说。
常将沈沅珠说得哭笑不得。
谢歧则美其名曰怕她倦了,久了看他无趣。
“没。”
谢歧摇头:“这句不是话本子上的词儿。”
话说着,谢歧动作却没停,他双手虚环起来,护在沈沅珠身后。走出回春堂时,惹得众人频频回首。
“你离我远一些。”
沈沅珠抬手推了推谢歧,谢歧纹丝不动。
“沅珠,我害怕。”
见谢歧僵手僵脚的模样,沈沅珠忍不住叹气。
本来听见燕大夫说她有孕后,沈沅珠还有些惊讶,有些担忧来着。如今看谢歧这模样,她竟是开始头痛了。
沈沅珠甚至都能预想到,这怀胎十月谢歧会有多么烦人呢。
果然,晚间她捧着账本,刚打开看了一眼,谢歧就急匆匆走了过来。
“沅珠……”
沈沅珠睨他一眼,忍不住道:“看账本也不行?”
从知晓她有孕后,谢歧跟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她身边,就连罗氏得知消息喜极而泣,想要拥拥她时,都被谢歧给格开了。
原本沈沅珠以为罗氏会不满谢歧举动,哪里知晓如今全家上下竟是都向着谢歧。
“没说不行,只是怕你手凉。”
谢歧伸出手,轻轻摸着沈沅珠的手腕。
发觉的确有些凉后,他立刻变了脸色,“沅珠,你是不是受寒了?”
“……”
沈沅珠拍开他的手:“我不冷。”
谢歧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她手腕,用掌心的热度帮她暖着。
“不行,燕大夫说了,孕中气血虚弱,不能受寒。”
他垂着眸,轻轻摩挲着,沈沅珠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叹息一声:“谢歧,我二人是夫妻,你有事瞒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