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钰:???
懵住的不止陈若雨,任钰也有点懵,他脑瓜子嗡嗡作响,就连上车后司机跟他打招呼都跟卡壳了似的反应不过来。
怎么个事?
他怎么忽然被上位了?
环山路外是从雪山上蜿蜒淌下的溪流,现在是枯水期,河道裂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纹,夏稚鱼看了窗外好久才解释道:
“那小姑娘是江知砚朋友的妹妹。”
“我觉得是江知砚让她来的。”
“江知砚?”
任钰惊异道:“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我俩甚至分开快两个多月了。”
说着说着夏稚鱼心头就窜上火气,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本来就觉得陈若雨有点不对劲,哪有人出来旅游不出去看风景,天天跟在店员屁股后面转。
直到今天陈若雨手机里刷到的江知砚视频很刻意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又不是没脑子,起了疑心后再去看陈若雨,夏稚鱼忽然觉得她的眉眼异常熟悉。
像极了江知砚的发小陈越。
她早就该意识到,哪有不擅长中文的有钱abc一个人出门旅游,住的还是他们这种小破民宿,每天嘻嘻哈哈的跟在她屁股后面问这问那,还老关心她的感情状况,给她送礼物也很合她的心意。
陈若雨刚来没几天的时候就给他们都准备了礼物,送给别人的都大同小异,但到了夏稚鱼这里,陈若雨送给了她一个便携的颈椎按摩仪。
夏稚鱼当时大受感动,她没想到陈若雨居然那么细心的观察到她颈椎不好。
至于这个颈椎仪为什么和江知砚之前给她买的是一个牌子,夏稚鱼天真的以为可能有钱人们信任的品牌都差不多。
还有那些生理期时的枸杞姜茶、她最喜欢的限量版漫画……
现在一想处处都是疑点,这些多半都是出自江知砚的手笔。
怎么会有人分手之后还要找人来监视前女友的生活,这还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一想到分手了那么久的江知砚一声不吭的在某个阴暗角落像毒蛇一样窥视着她的生活,鸡皮疙瘩控制不住的浮出夏稚鱼手臂。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夏稚鱼又惊又气,明明坐在暖和的车厢里,可她后背却一片冰凉,捏着手机的指尖都开始打颤。
所以才有了刚才她拉着任钰在陈若雨面前说的那句话。
陈若雨如果不是江知砚派过来的卧底,那她就不会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什么想法,如果她是的话……
夏稚鱼呼吸凝滞住,太阳穴处的青筋微鼓,她咬紧后槽牙,强行按耐住内心深处的不安。
明明都分手了。
为什么江知砚这个人还是阴魂不散的围在她身边!
——
起飞前她邻座的小姑娘正笑嘻嘻的跟爸妈打着电话,撒着娇跟妈妈讲自己下个月想要多一点生活费。
女孩的声调黏黏糊糊的,目的达成后特别开心的说她超爱爸爸妈妈。
爱意表达的流畅又自如。
夏稚鱼收回视线,喉间微哽,那种可以自然而然的表达出自己爱意的行为像是根小小的细针,尖锐的在她心头扎了一下。
她爸妈没有在她面前这样表达过爱意。
但她听到过无数次他们在弟弟面前很夸张的说爱他,还背着夏稚鱼跟爷爷奶奶说他们很后悔小时候没戒掉夏稚鱼喝夜奶的习惯,导致她小时候满嘴坏牙,换牙时疼的要死,所以老二他们从他长牙后就断了夜奶开始喂辅食。
妈妈说:“老大没有的,我们尽量都给老二补上,亏了一个了,不能再亏第二个。”
躺在床上装睡的夏稚鱼眼泪从紧闭着的眼角溢出来,沾湿了枕巾。
夏稚鱼想到了自己大学,她大三自己实习能挣到钱之后有一段时间没问老夏要补贴,她妈专门打电话过来问,语气里含着打趣,
“你爸爸让我问你这段时间怎么都不问他拿补贴了,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夏稚鱼读书时有两份生活费,一份是掌握家里财政大权的宋越按照每月两千的标准定时定点打给她,另一份是老夏生怕女孩家有什么额外的花销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故而私下给她的补贴,每个月还有个八百一千左右。
老夏工资是要上交的,但一些奖金和写论文的收入可以自己留着,平常给学生买个奖品,逢年过节给老婆孩子买点礼物之类的,夏稚鱼的补贴也出自这里。
亲人之间的思念大部分时间都很难以说出口,尤其在夏稚鱼大学和老夏步入中年这两个很尴尬的年纪时。
这份补贴本质上其实更像是夏稚鱼和老夏作为父女之间一种联系纽带。
老夏会觉得自己被需要,夏稚鱼会觉得自己被关注。
父女之间自夏稚鱼十岁之后停滞住的感情忽然再次焕发了生机,像腐烂的树干上生出的菌丝。
夏妈打电话的时候,江知砚就在她身边,那是夏稚鱼第一次在江知砚脸上看到茫然和尴尬。
和她听到自己父母准备把欠自己的补给老二时相似的表情。
她和江知砚在一起何尝又不是一种同病相怜,既缺爱又不懂爱的两个人拼命试图从对方身上榨取到真爱。
真可笑。
—
十一月,五点五十的闹钟催命似的响起,被窝里伸出只手摸索着关掉了闹钟。
六点,夏稚鱼素白着张小脸,打着哈欠裹上外套出门去她妈店帮忙。
川城是盆地,虽然才十一月,但已经又湿又冷。
夏稚鱼一回家就主动接替了她爸的工作,一大早去她妈店里帮忙卖包子,早上六七点这会都是去厂里上班的工人,人又多来的又快,她妈和店里那两个干活的阿姨忙不过来。
“哦呦,我们大律师回来帮忙了噻。”
正包包子、年龄稍长的阿姨笑着打趣夏稚鱼妈妈,“小宋你这姑娘真心疼你哦,一回家就来店里帮忙,我家那崽子,这会还在床上睡得跟猪似的。”
“女孩还是贴心。”
宋越眼底含笑瞧了眼夏稚鱼,“回来干干体力活也好,她一天天在律所里往那一坐就是一天,我上次跟她爸去北城看她,二十多岁的女娃娃才吃十二个饺子,胃也不好,瘦的跟麻杆一样。
“现在你看,昨天早上吃两个锅贴半碗凉面,中午我包饺子,她吃了十七八个,这胃口多好的。”
说完又唠叨夏稚鱼,“你看,你在家里多好,爸妈也能照顾你,给你做饭,你就考个公务员留在县里多好的,福利也好,待遇也好,工作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妈,来客人了,我收拾桌子去。”
夏稚鱼一听这车轱辘话就开始脑壳疼,逃也似的溜出她妈的魔法伤害范围。
也不知道考公给她爸妈下了什么迷药,自从她昨晚到家开始,她爸妈轮番上阵给她讲考公的好处,从收入稳定福利好,说到婚后有时间照顾家庭,简直跟被下了降头似的。
唠叨考公也就算了,说完还要唠叨她怎么还不结婚生孩子。夏稚鱼只觉得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进退维谷。
别说跟爸妈提做自媒体了,她现在都不敢跟他俩说自己辞职了,生怕她爸妈天塌了。
老一辈的观念里自媒体这种自由行业简直是堪比街头流浪汉的存在,没有工资没有老板在他们心里约等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第二天就要横死街头。
在她爸妈心里,有个稳定的好工作,找个老实对象,就是夏稚鱼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老实对象的标准是什么?
首先,必须是体制内公务员或者老师这一类的稳定工作;其次,长得也不能太好,长得好的男人在她爸妈心里就代表着滑头;第三,必须跟她家条件差不多,不能太差,也不能太好,太差的家庭夏稚鱼负担重,太好的家庭她爸妈担心自己闺女受委屈。
“就直说照着江知砚反面条件找呗。”
乐的视频里的方新乐面膜都要掉下来,她摁住嘴角,竭力让自己不要大笑出声,“你爸妈故意这么说的吧。”
夏稚鱼无奈,“我爸妈不知道我和江知砚谈恋爱分手的事,他俩一直以为我单身。”
“哇哦,五年诶,你这嘴也是够紧的。”
“那也没办法啊,要是让我爸妈知道我跟江知砚同居了五年,他俩能把我皮扒了再把江知砚扭送进警察局。”
即便还没回到家,夏稚鱼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地方就是这个样子,又封建又刻板,同居这都是重罪,我哪敢让我爸妈知道江知砚。”
“那倒也是,不过说起来你俩分了也有两个月了,江知砚找过你吗?”
夏稚鱼一本正经反问,“你觉得江知砚那种高贵的天龙人会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屈尊降贵找我吗?”
方新乐嘴角彻底压不住了,“笑死我了,你说得有道理,那边霖呢,那小子最近是不是在跟你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