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垂眸看她,清然一笑:“我无窥伺之好。”
“我偏要拉着你与我同流合污呢。”
沈冽笑道:“你都拉着我了,那便只能一起通同作恶了。”
夏昭衣转身将桌上几封信函拿起,眼眸亮闪闪地看着他:“蒋鑫义和蒋鑫龙,并非蒋家人,他们,姓乔。”
这的确令沈冽意外,他浓眉轻挑:“那么原来的蒋鑫义和蒋鑫龙……”
“被他们杀了。”
“冒用蒋氏人的身份,的确可以潜伏于乱世,那,封文升与他们,是何关系?”
夏昭衣神情微变凝重:“他们称呼封文升,为舅舅。”
“亲舅舅?”
“嗯,封文升的姐姐或妹妹,是他们的娘亲。”
沈冽沉声道:“有这些发现,此熙州一行,没有白来。”
“他们入宫所寻的拂光清和册,已被他们得到的其他几幅,如今都在竹州,”夏昭衣低头看回信函,“不过他们未在信上提到这些拂光清和册有何用,我在想,对我重要么。”
沈冽看向她手里的信:“不管重要与否,都可先得到它们,我即刻派人过去寻。”
夏昭衣眸光若有所思,顿了顿,她放下书信起身,看着沈冽道:“那夜我闲来无事,随兴去得度广坊。他们当时所设铃铛,看起来并不是为了欢迎我,而是另有其人。”
“若封文升和乔家有关,那他所等之人,或是卫行川的,或是唐相思的。”
“嗯,我已托清阙阁的邹下卜先生帮我查了,还有雷公山那神女石像,我也一并让他帮忙,所以这拂光清和册,其实也可交付与清阙阁。”
沈冽眉心微拢:“阿梨,你不希望我插手。”
“你已是三军主帅,要操劳得事那么多,这些琐事,便不用我们再去管。”
沈冽认真地看着她:“若在我看来,这些不是琐事呢?”
夏昭衣一笑:“可,就是琐事啊。”
沈冽黑眸变深,右掌轻轻捧住她的面颊,她的肌肤触感极好,饱满光滑,像捧着琼脂。
“阿梨,事关于你,再细微也不会是琐事。”
他的声音一直好听,低沉又清越,窗外徐风吹来,像要将这声音吹进夏昭衣的心里。
夏昭衣轻声道:“好吧,你若觉得不是琐事,那,便不是琐事吧。”
沈冽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变化,但笑意染进了他墨玉般的清湛眸底。
他微微低首,在她的光洁额头上克制有礼地浅吻了下,却忽然觉得一发不可收拾。
心起贪念,他的吻又往下,落在她的唇角,再落在她的唇瓣上。
稍一触碰,再轻的力度也像是要燃起冲天的火。
焦灼、矜骄、青涩,所有暧昧不清的情绪在沈冽心里搅动成一团,分明炽烈咆哮,强烈渴望着,却因他的自制力而变作细腻的、沉稳的一股柔情。
沈冽缓缓打开,轻柔浅尝,窗外阳光明艳,清风将他们的发丝软软纠缠,觉察到她略有些笨拙的回应,他高大清瘦的身躯骤然紧绷,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抬起,贴着她单薄纤细的背拥紧,加深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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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千人兵马从规州方向而来,怕进城惊扰民众,他们直接在熙州府外二十里地扎营。
被高舟推举前去规州七散山的主帅张翅派了名信兵入城,信兵刚走,一名郎将提着裤腰带跑来:“主帅!主帅!”
张翅正要去开饭,闻言看着他过来:“何事惊慌?”
郎将指着盘仙丘方向:“我大解时遇到个老乡,他给我说阿梨姑娘在盘仙丘蒋家那挖财宝,挖出了金子做得狮子,半丈高呢!”
“离谱,”张翅说道,“半丈高的金狮,给他蒋家十辈子财富都做不出来,熙州也没这等工艺,上哪儿运金子去。”
“可他说他真看到了阿梨姑娘……”
“说不定这才是唯一的真话。”
酒菜正陆续往大帐送来,张翅朝他们看去,想了想,道:“我不吃饭了,你们吃,我去找阿梨姑娘。”
说完,他回去拿随身兵器,叫了几名亲随一起离开。
城内城外在入夜之后,最大的区别便是灯火。
荒郊野地,只火把五六,堪堪只够照亮围绕着他们的方圆数丈。
忽然,远处传来一真惨叫。
张翅等人勒马,转首望去,距离太远,那惨叫声似在天边。
“主帅,至少离我们这有一里多。”一名亲随道。
张翅没有犹豫,一勒缰绳掉头:“走,去看看!”
他们调转方向,朝着声音奔去。
惨叫声不止一人,接连一片,随着他们的马蹄声逼近,幽暗光线中忽然有一支箭矢射来。
张翅胯下的坐骑一声凄鸣,摔倒在地。
“主帅!!”亲随们大叫,有人快速下马,拔出兵器,被弩箭射飞了出去。
张翅一个翻滚,在草地上匍匐,以坐骑为盾,一言不发。
黑暗里又有无数弩箭射来,不过很快,箭雨便消失了。
杀手们垂手,因追杀而轻装而来,他们所带的箭矢并不多。
之前那几个发出惨叫的人此时都在地上呻吟,杀手们朝他们快步走去。
一名杀手俯身抓住一人的肩膀,才要提起,张翅忽然跃起,扬刀砍去。
第1455章 踏夜追击
随张翅一并来得手下还剩三人活着,两人紧跟其上,一人拔出肩胛上的箭矢,也冲了上去。
杀手立即手握兵器迎来。
张翅暴怒连砍,手劲极大,他的个头很高,立于军中都是最显眼的那个。
其他杀手们快速冲来帮忙,一人的头颅被张翅砍飞。
最后边的一名杀手见状,抽出剑朝地上躺着的那些人砍去。
厮杀声,惨叫声,求饶声,顿时乱作一团。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个已经受伤的男人在黑暗里拼命朝张翅他们的方向爬去。
杀手冲上去,扬剑就要砍下,张翅先一步将一个杀手踹了过去。
眼看不敌,一个杀手叫道:“我们走!”
另外那个杀手不甘心,非要将地上的男人也杀了,被同伴们抓着带跑了。
张翅大口喘气,看着满地的狼藉。
他的臂膀传来一阵剧痛,他撕下衣服去绑,先止住流血。
状态较好的一名手下跑回去拾起摔灭的火把,重新点燃。
另外一名手下朝地上那名叫着“不要杀我”的伤者跑去。
“主帅,”手下看向张翅,“看他模样,活不成了。”
张翅捂着伤口过去,男人越三十到四十岁,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哀求地看着张翅:“救我,救我,救救我……”
张翅看向他小腹上面洞开的口子,衣衫全被鲜血打湿,肠子都出来了。
张翅皱眉,沉声道:“你叫什么,你是何人?”
男人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了,眼睛失了光彩。
亲随立即去搜他的随身之物,搜出好些银两,还有一叠通行文纸。
“蒋鑫义,”亲随念道,抬头看向张翅,“主帅,他衣着不错,莫非,是会北崖和盘仙丘的蒋家的?”
张翅下令道:“去看看还有没有能喘气的马,回去叫人。”
“是!”
一个时辰后,坐在蒋家地道口的夏昭衣,被一名士兵递来一支箭矢。
箭矢很短,躺在棉布里,只有半臂长,应出自方便携带的臂弩。
夏昭衣拾起来轻轻转动,借着烛火,箭矢上的纹络可以看得清晰。
又是他们,“那些人”。
没多久,张翅也到了,他辛苦从马上下来,上前抱拳:“阿梨姑娘!”
夏昭衣转头看去,起身也抱拳:“张将军辛苦了。”
张翅看向她放下的那支弩箭,难过道:“本意路见不平,想救人,结果我搭上了自己的爱马,连累了几名手下。”
夏昭衣拢眉,惋惜道:“张将军节哀。”
“还有,七散山那山脚……”张翅面露不自在,“恕末将无能,只杀了二人,还是断后的二人,其他人早就跑了,应是在我们去之前提前跑的。不过这二人的头颅,末将带回来了,怕天热腐化,还特意要了冰块。”
“他们的剑呢?”
“也带来了,除却剑,那两座屋子里的所有东西,能带走的我都带了,锅碗瓢盆都带了!”
夏昭衣失笑:“锅碗瓢盆……倒是不必,涂添负重。”
“对了,阿梨姑娘,有几幅画,画上的人,似乎……是您。”
“我?”
“嗯!不过,阿梨姑娘若想看,得派人回去取。”
“不急,”夏昭衣看向张翅的伤口,道,“张将军这边坐,我替你处理下伤势。”
张翅看了眼自己的臂膀:“嗨呀,小伤而已,没事的!”
“既是小伤,我处理得很快,张将军,坐吧。”
张翅点头:“也好,有劳阿梨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