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翅仍心有不甘:“那么,阿梨姑娘今后可否要去北元?”
夏昭衣点头:“要去的。”
“我也想去,我也要去杀那些猪狗不如的北元人!”
“好,如果你要去,你可自成军队,也可让我为你引荐。才过去的毕家军,已在那的欧阳将军,还有大小其他兵营,凡我所认识的,你都可选。”
张翅失笑:“看来阿梨姑娘,铁了心不收我们了。”
“乾坤浩大,张将军可去之处委实太多,定能大展宏图。”
“欸!晏军不还在河京吗?”牧亭煜忽道,“跟着晏军,不也等于跟着阿梨姑娘吗?常志成就在城外,你去找他嘛,他可好说话了!”
顾老宗主道:“对,是个好主意,那,还不让阿梨给你引荐?她在哪的面子,都不如在晏军跟前大!”
张翅看着他们,皱眉看回夏昭衣:“阿梨姑娘……你觉得呢?”
“此乃你自己的前程,不要问我。”
“那……容小的回去想想。”
“好,若是你有决定了,你让胡掌柜代我写信,我会同胡掌柜说一声的。”
除却字画,张翅还带来了那两名剑客的长剑,不过他觉得敌人的凶器不好登堂入室,所以令亲随放在了后院。
夏昭衣取了两盒药膏,叮嘱张翅每日换药时涂在伤口处,又写了一张药方给他。
待他们离开后,顾老宗主继续问夏昭衣画像的事,夏昭衣摇头,答不上许多,还需等清阙阁那去查。
顾老宗主叹气,知她要出门,只好道:“罢了,不多叨扰你了,衡香太远,跨州越郡,你再歇息歇息。待你离开后,河京这若还有什么发现,我以飞书寄去衡香。”
“嗯?你不回望星宗吗?出来这么久,你要在河京落地生根啦。”
顾老宗主笑了:“你约莫是不懂老朽这心境的,来河京后见衰又见兴,先亡而后盛,谁不乐见败土残垣上兴荣始长,荒荒长街变作人烟稠密呢?这过程啊,就如花开,慢慢观,慢慢看。”
夏昭衣也笑:“行,那顾老宗主您就慢慢观,慢慢看。”
顾老宗主走后没多久,工部的杭玉生和范等春前来。
待他们走后,杨冠仙来了。
在杨冠仙后面,又来了吏部侍郎鲁子实。
紧跟着的,是诸葛山的妇人辛氏和她的三女儿诸葛沐。
天色慢慢暗下,胡掌柜送走辛氏和诸葛沐后回来,苦笑道:“大东家,我算是明白您为何一来又要走了,换我,我也得跑,跋山涉水可远比这些事务要轻松呢。”
夏昭衣莞尔:“他们如此,也是看重我。”
“何止是看重呢。”胡掌柜叹惋说道。
这都快成依赖了,还是一帮岁数可以给自己东家当爹做娘的人,不过想到自家东家凭本事征服这么多人心,胡掌柜又觉得很骄傲。
史国新已在后院备好马,不同于来时带着高舟等一干夏家军,这次夏昭衣只带一个史国新,路上再去接詹宁。
补充好水与干粮,他们便动身离开,骏马奔驰长街,朝着筠州方向而去。
路上一对衣着朴素,行动缓慢的姐妹止步,转头看向夏昭衣的背影。
待她消失在长路尽头,姐姐看向妹妹:“是她!吕无为那画上的女子,她是阿梨。”
妹妹的脸色很难看,苍白无气色,冷冷道:“应该是吧。”
见她额头都是冷汗,姐姐一惊,忙伸手扶住她;“怎么回事,刚才见你还没这么糟的。”
妹妹抬手按住小腹:“走了很多路,伤口被扯开了。”
“你忍一下,我带你去寻个客栈落脚,再找个大夫。”
“好,”妹妹虚弱点头,周身力量都靠着姐姐,很轻地道,“我现在担心伊凡大人他们,我还是没能想明白,我们是怎么被盯上的。”
“嘘,先别说话。”
“真的很痛……”妹妹喑哑道。
第1459章 帐中少女
熙州和筠州的交接是片一望无际的平野,一路往西狂奔,远处山脚开始出现的炊烟,便是白光乡。
除却休息时间,夏昭衣和史国新马不停蹄,在第三日的清晨,他们踩着晨曦踏入了白光乡的山野。
骏马扬鼻,夏昭衣轻扯缰绳,望着天尽头灿烂一笑。
詹宁一直在跟踪的那几名北元细作,还得靠这里的晏军一起帮忙抓,于公于私,今日都会见到沈冽了。
这会儿不知他在做什么,操练兵马?看书?还是在练枪?
清脆的鸟鸣声起,一只大鸟从他们的头顶高空飞过,越过灵秀宁和的长野,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夏昭衣笑道:“是信鸟。”
史国新看着远空:“沈将军的?”
“应该是,走吧。”
沈冽并未在军中,他一早就和程解世惠劲一起,带了几个亲随,一行人“偷偷摸摸”,去偷看白光乡练兵了。
莫乡长身边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已经被惠劲发展为自己人,练兵所见不妥之处,便由这几人悄悄去转达传话。
由于他们是来暗中观察的,一路行藏隐秘,叶正派了好几十人出来,都没能找到他们。
直到他们绕一条小路,自一片林中下山,途中终于遇见了苦寻他们的一个士兵。
遥遥见到他们,士兵急匆匆爬上半坡:“将军!将军!!”
这么急躁地叫唤,惠劲被吼得心惊肉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快步上前:“何故大呼小叫!”
“我们找了将军两个时辰!阿梨姑娘来了,就在营中呢!”
沈冽走在后面的人群正中,一行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但他一身墨色夏衫,身姿修长挺拔,器宇轩昂,在中间分外显眼。
听闻“阿梨姑娘”四字,正在说话的男人们一顿,沈冽抬头看去,黑眸隐现意外之喜,下一瞬,他的长腿立即冲去:“你可骑马了?”
士兵道:“骑来了!就在……”
耳边风一阵,沈冽已经跑了。
众人看向程解世,程解世很少笑,这会儿脸上挂着抹爽朗笑容:“看我干什么,一起跑啊!”
男人们反应过来,叫着“是是是”,一起追了上去。
惠劲这个文官就吃力了,一边抓着裙袍,一边狂追:“哎呀,等等我,等等我!”
晏军大营,热风正盛,叶正叉着腰在主帅营帐前对着一筐筐放下的草药挑挑拣拣。
又一个士兵无功而返,说没有找到沈冽。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远处一路响起的“将军”问好声,叶正一喜:“这不就来了!”
非军务繁忙时,大营中不得骑马,沈冽可例外,但不能例外。
他在大营外下马,快速奔入,他的身影一出现,叶正便跑去:“少爷!”
沈冽停下奔势,大步走去,心急道:“阿梨呢?”
“她在里边睡觉呢。”
沈冽步伐微顿:“她很困吗?脸上可疲惫?”
“疲惫没看出来,困是肯定的,史国新说她这两日一直在赶路,直接从河京过来的。”
沈冽墨眉一合,点点头。
营帐前望见那一筐筐草药,和又被放下来得两筐,沈冽还未开口问,叶正先道:“这些是阿梨姑娘让采的,她说白光乡山灵水秀,遍地是宝。那些止血妙用的药草,我们军备充足,暂可不管,但这些很重要,炎夏荒野,驱蚊必备。这是紫堇,这是茵陈蒿,这是苦楝花……”
沈冽眉眼变柔和,会心一笑:“阿梨想得真周到。”
“是啊,阿梨姑娘可贴心了!”
白日,沈冽的行军床是收起的,他进去前以为她会铺开,却见她是伏案睡的。
沈冽放慢脚步,轻轻过去。
营帐外太阳正盛,哪怕是全封闭的营帐,光亮效果仍很充足。
案上铺着白光乡和常阳地图,少女侧趴在两张地图中间,脑袋枕在她自己的左臂上,睡得很熟。
如果赶路时不是坐马车,那么她的头发永远都是利落的单马尾或全盘上去的道姑头。
现在这一根松松垮垮垂落着的马尾,发量极多,清爽柔顺,发上一股栀子花香。
沈冽抬起手,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虚虚沿着她的面颊滑过,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怕将她吵醒。
很少见她睡得这么沉,且还是这样一个伏案的姿势。
她的睫毛并不浓密,但纤长翘卷,宁静覆盖在她的眸子上。鼻梁适中,不塌也不拔高,往上延伸出挺而细的小鼻尖,又不过分尖锐,鼻头有着小小的肉感。肌肤饱满莹润,吹弹可破,像是用雪凝成的琼脂。
沈冽忽然在想,在这世上,他是否是唯一一个伸手捧过触摸过这张脸的男人,或者,范围更大点,所有人,不限男女。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占有欲,这个念头却让他莫名生出一股快乐。
细想,一切却也当真如梦。
他爱慕了那么多年的姑娘,如今和他,已亲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