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增援的几百个猎鹰营士兵也有伤亡,不过人数还好,因为西北方的兵马及时回来。
夏昭衣身上共有五道口子,全在两臂,她把自己归到轻伤一列。
兵营里人影疾乱,担架来去无数。
詹宁在帮忙清洗包扎伤口,见夏昭衣独自走来,詹宁赶紧把伤员交给旁人,朝她跑去:“二小姐!”
夏昭衣巴掌大的脸格外苍白,唇色也没有半点血气,并且吹了一夜的北风,她的唇瓣都裂了。
詹宁惊道:“二小姐,你受伤了?!”
“小伤,”夏昭衣朝里边看去,“伤员怎么样,重伤者都还好吗?”
詹宁叹:“几个伤势严重的,快不行了。晏军那边,翟金生断了半截左臂。”
夏昭衣沉默,许久,她点点头:“嗯。”
“二小姐,您去洗个热水澡,再好好休息吧,您如果倒下了,我们才是真的完蛋!”
夏昭衣淡笑:“说什么胡话,就算我死了,还有沈冽和二……”
她打住,笑了笑,忽然话题一转:“不知孟津辞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我估摸着在哪嗷嗷大哭吧!”
“他若知道他面对得是哪几个对手,他便会发现,他这一战其实没有吃亏。”
詹宁得意:“那是!”
“去忙吧,”夏昭衣笑道,“我休息会儿,也来帮忙。”
“嗯!二小姐好好休息,这边有我们呢!”
热水一直备着,夏昭衣在浴房里洗了足足三小池水,才将发丝缝中的所有血块洗净。
最后,她疲累地靠在浴池一角擦拭都是伤口的双臂,不敢让热水浸入伤口太多。
庆吉关战垒下,赵灵秀把冯安安叫走。
屠小溪不放心,想要跟去,被赵灵秀严厉喝止。
过去很久,冯安安红着眼眶回来。
屠小溪担心:“赵大人同你说了什么?”
“是我不好,”冯安安低声道,“我知道错了。”
屠小溪想了想,犹豫问出:“安安,你是不是看石姑娘长得漂亮,所以嫉妒呀。”
“……胡说什么呀,我们青香村里也有大美人,我可没嫉妒过。我只是不喜欢她老与男人纠缠。管大人、范大人和梁大人,他们三个见了她,如同见了鬼。不过赵大人说得对,这些与我无关,我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我的事,可倘若我用白眼去翻人了,那就是在攻击人,而石姑娘毕竟没有对我怎么样。如此一来,我才发现我实在小心眼。”
屠小溪会心笑道:“我总算明白,杜轩先生为什么要选赵大人了。”
“嗯,赵大人还说,阿梨将军乃一军统帅,全军上下都由她说了算,权威不容置喙。而我那句话着实冒犯,若是其他脾性不好的将军,我那句话可能就要被拖出去……”冯安安在自己的脖子前比了一刀。
“以后不说就是,阿梨将军虽不是坏脾气的人,可我们也不能仗着她好脾气就冒犯她。”
“嗯。”
姐妹二人说着,继续去忙。
赵灵秀遥遥看着她们,弯唇也笑了。
第1594章 几个姑娘同你示爱过
庆吉关一场战役,孟津辞前后共伤亡了一万五千多兵马。
庆吉关的汉人守兵,加上一路追杀而去的兵马,伤亡却不超过两千。
此战不论放在历史哪一页,都能获得一片惊赞。
余下几日为战后休整。
战垒上下、内外尸体肉酱无数,因是腊月寒冬,气味并未扩散。
一座又一座新坟立起。
那些被砸烂的尸体面目全非,实在难以辨认出身份的,只能立无字碑。
北元兵们,要么大坑乱葬,要么大坑焚烧。
投石机和箭楼上拆除下来的木头,成了他们的燃料。
孙从里按捺不住,又想带兵马出关打野,不过这次不敢再玩大的,他只带了一万五千兵马离开。
临走前夜,他费尽口舌想拉上夏昭学一起走,但年关在即,夏昭学想陪小妹,头一次推脱,以身上有伤为由,不想出去。
隔日,孙从里骂骂咧咧走了,出关后他对左右痛斥,觉得自己窝囊,没丁学在侧,竟像失了主见,拿不定主意了。
这几日,夏昭衣一直在发烧。
她的额头很烫,烫了三天都没有降温,到第四天才渐渐恢复精神。
她没日没夜地睡,好在猎鹰营来了,能够照顾她的人变多。
除夕将近,庆吉关开始张灯结彩。
因物资充沛,三军监军和库管、职方长史们一顿商议,决定大操大办。
孙从里带兵跑出去了,所以他们过来请示夏昭衣,沈冽,还有庆吉关目前最大军职的丁学。
沈冽和夏昭学都在夏昭衣房中。
浩浩荡荡近二十人过来请示,闻言,沈冽和夏昭学不约而同看向半靠在软枕上的少女。
夏昭衣手里捧着盏暖手小壶,触及他们的目光,她唇边绽开笑颜,看向那些人:“好。”
屠小溪站在人群最前面,关心道:“将军,您今日觉得身体如何?”
“好多了。”
“那明日,将军来和我们一起放烟火!”
夏昭衣莞尔:“嗯。”
待人都走了,夏昭衣看向夏昭学,眼眸笑吟吟的。
夏昭学道:“……小妹,你这眼神。”
夏昭衣抬手在自己的人中上横抹:“二哥这把旺盛的须子,打算留到过年?”
夏昭学微顿:“小妹,若无这把胡子,我便藏不住脸了。”
“藏什么呢,二哥这般俊朗好看,不露出来,很多人要失眼福啦。”
夏昭学怪笑了声:“小妹这是变相要我夸一夸沈郎君的神颜?有他在侧,谁不大饱眼福?”
沈冽:“……”
沈冽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夏昭衣唇瓣轻抿,眼神变得认真:“二哥,夏家军那边……你真的不打算相认了吗?”
夏昭学没有犹豫,应得很干脆:“嗯。”
夏昭衣轻叹:“好吧,那今后我再也不拿这个问题烦你了。以后我来找你也不再带他们过来,更不准他们靠近二哥所在之地方圆百里。所以这次我离开后,二哥记得……”
夏昭衣又抬手,在人中上一抹:“二哥,这可不算是美髯,一点都不好看。”
“……小妹放心,我会收拾干净的。”
说完,夏昭学似是想到什么,转眸朝沈冽看去。
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沈冽小山一般高的信件。
这些时日,沈冽直接把此地当书房,除了去看伤员,其余时间他皆坐在这,军务全在此处理。
夏昭学的目光让沈冽双眉微沉:“夏二哥有话要说?”
“沈将军剑眉星眸,面若美玉,不知留须是什么模样。”
“我不喜欢,阿梨也不喜欢。”
夏昭学一乐:“你说你不喜欢即可,怎么还要提一句阿梨也不喜欢?”
沈冽面不改色,淡淡道:“阿梨若喜欢,我会尝试一蓄。”
夏昭学笑笑:“我年少时,许多人夸我是美男子。”
“夏二哥是好看的。”
“不及你,沈冽,你如此貌美,可有其他姑娘同你示爱过?”
“……”
夏昭学扬眉:“没有?”
沈冽的俊容终于浮起些许不自然,不过依然平静地朝床上的少女看去一眼。
夏昭衣乌黑雪亮的眸子一直在看着他。
孙从里把采光最好的房间留给了她,此刻窗外大雪若鹅毛,洋洋洒洒,屋内柔光明和。
这样的光,让沈冽的肌肤冷白光洁,面部轮廓分外利落干净。
年少的他轻狂孤傲,现在的他英锐如冷硬的一把锋刃,气度沉稳内敛。
尤其是这几年,他统率兵马,发号施令,久居人上,已无形中自成气场,便是从容闲适时,都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只是遇见她时,他从不掩饰深情,外放的缱绻温柔抵消了这股压迫。
沈冽看回夏昭学:“有过。”
“几个?”
“不多,我深居简出,寡言少语,而且比较凶,所以同我示爱者屈指可数。”
夏昭学还要再问,夏昭衣忽然道:“二哥,我饿了。”
夏昭学朝她看去。
夏昭衣使唤起亲哥一点不客气:“我要吃蜜豆糕,现做的。我还要喝红枣银耳羹,现煮的。我还想喝豆腐大骨汤,现熬的。”
“……”
沈冽道:“阿梨饿了,夏二哥便去吧。”
“……”
夏昭学失笑,起身道:“行。”
沈冽起身跟去关门,回来没再去书桌,去坐在了床边。
“伤口可要换药?”
夏昭衣摇头:“暂时不用。”
沈冽抬手放在她的额头,总觉得还是烫的。
夏昭衣道:“伤口在结痂,有点痒。”
“我帮你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