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旧仆在陈韵棋七岁和十二岁时分别病逝,还能知晓这童谣的,只剩父亲。
于是,陈韵棋开始打听这首童谣。
果不其然,都说是从游州传来的,但陈韵棋知道,游州没有和“凤凰糖”有关的典故,父亲也不可能回游州。
她继而又打听,哪里有凤凰堂和凤凰塘。
最后真被她打听到了,锦州有个宏昌县,有个名气极大的老字号扇铺,就叫凤凰堂。
而她父亲陈永明,字宏昌。
陈韵棋几乎完全确定,这就是父亲为寻她而故意传开的童谣。
真好,父亲还活着!
多月相处,陈韵棋已习惯被李新芽照顾,所以她没有抛弃李新芽,而是带着她一块去往宏昌县。
不过她不想让李新芽知道太多,所以每次有什么,她都会支开李新芽。
去凤凰堂,也是她一个人偷偷去的。
她没有猜错,凤凰堂真的与父亲有关,她虽没有见到父亲,但见到父亲留给她的亲笔信。
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父亲的笔迹,陈韵棋眼泪潸然。
信上,父亲安排她去到几处地方,故意留些线索。
她都帮父亲去做了。
现在这封信,父亲让她留在榆水原镇,等明天,会有三个人来找她,她不用害怕,这三个人不是坏人,会告诉她下一步怎么做。
陈韵棋收起信,心中困惑。
她其实一直不知道父亲让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信上并没有说。
她出来后,寄去给凤凰堂的信,父亲不知看了没有,但在父亲给她的这些信上,父亲并未为她解惑。
不过,这的确也是父亲的性情……
外边传来动静,陈韵棋立即收好一切。
李新芽推开门进来,走来道:“这谷州真热闹,比咱们之前去到过的几个驿站都要人多,我打个水都要排队,还有一些人手脚不干净,幸好那小贼发现我一直盯着他,这才没对一个老妇人下手。否则,那老妇人肯定要被偷走少得可怜的铜板!”
陈韵棋神色恢复如常,淡淡道:“那你算是做了件好事。”
李新芽为她倒水:“嘿嘿,对啊,我就爱做好事!”
陈韵棋喝了一小口,便不喝了,起身道:“洗漱吧,赶路累,我们早点睡。”
房间很小,她两一人一张床,李新芽躺下后没多久便呼呼大睡,陈韵棋怎么都睡不着。
这几日,她的心情一直糟糕透顶。
在她看不见的遥远地方,那个阿梨,夺取了永安。
和她一起的,还有沈冽,这两个名字都让陈韵棋不舒服。
一个痛恨厌恶,一个酸涩苦楚。
她也不懂,她跟沈冽明明没见过几次面,没有说过几句话,为什么沈冽让她忘不掉。
明明……这辈子都没可能有任何机会与他相好,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可能不会再有。
夜深人静,支离从这家客栈回到之前的客栈,先去找刘嘉和何三。
正好,瞧见何三屋内还亮着灯。
敲了几下门,何三很快开门。
支离进去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他听,并对明日做了番安排。
何三也觉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点头:“好,明早我立即去调动人手。”
支离预备要走,何三叫住他:“支小公子,我才收到一封信,是聂将军寄给我们夫人的。”
支离道:“这……怎么了?”
他一直知道聂挥墨和屈夫人关系好。
何三从桌上拾起另一封他正在看得信,递去道:“这是华州寄来的信,说是,聂将军得知阿梨姑娘去和云伯中碰面后,他忽然提出,要对晋宏康下战书。我想,自我得到这封信时,他应该已经这么做了。”
支离不太自在地笑了笑:“这信,要不,我就不看了。”
何三道:“但是这件事,要让阿梨将军知道吗?”
“我小师姐自有她自己的情报网,王丰年安排了很多人手,所以不必经我的口,小师姐也能知道。”
“那,好吧。”
“嗯,嗯……”支离应着。
何三是屈夫人的人,他心底有些向着聂挥墨,支离清楚。
但是,他是坚定不移的“沈冽党”,他可不能做这种去小师姐跟前说另一个男人的好的事。
天一亮,何三先去找刘嘉,再和刘嘉一起安排人手。
支离已经回去小客栈了,他同样起得很早。
假装买早饭,他从楼上下来,经过二楼时,目光不经意朝那两个女子昨夜入住的客房看去。
他昨夜悄悄去做的记号还在,她们夜间并未出去过,现在也没起。
支离收回视线,故作出松弛自在的模样下楼,迎面忽有三人上楼,支离和他们目光一遇,彼此都停了一瞬。
第1646章 宁可错杀
对面三人,二女一男。
他们微微一惊,压根没发现楼上有人下来。
随后,他们深切打量这个少年,探究其功力深浅。
支离的角度不同,他一眼看出,这三人在装穷。
努力穿得低调穷酸,但脚下的靴子出卖了他们。
虽然也是最简单的款式,但这靴底的质地细糯柔韧,隐透着油脂光泽。
瞧吧,再装穷也不可能真的苦了自己,走路骑马,皆废脚。
支离扫了眼他们,面淡无波地继续走。
这三人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彼此经过时,一个女子忽然脚一崴,朝支离扑去。
良好的修养和刻在骨子里的助人情怀,让支离下意识伸手去扶。
女子顺势靠着支离的手臂,娇滴滴道:“……多,多谢小公子。”
支离赶紧将人甩开。
女子的手正要去抓他的钱袋,就差几寸。
她“啊”了一声,又朝支离扑来。
支离这下不客气了,一脚踹去。
女子被两个同伴搀扶,大怒:“你!”
男同伴要发作,被另一个女同伴暗中抓住手腕。
他们现在不宜惹事,以及,这个女同伴对支离的身份隐约有了确定。
支离冷冷道:“丑人多作怪。”
随后一甩袍,下楼。
一出小客栈,支离便大喜,他先去车马行,问昨夜的信可送到了,得知送到了,他又去驿站的一家小钱庄,想知道师父有没有送信来。
这家小钱庄是沈冽的。
沈冽在榆水原镇拿下钱奉荣后,觉得此处驿站人多,信息也多,便令杜轩在这悄悄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钱庄。
师父依然没有信。
没有便没有吧,支离去街上买吃的了。
等他咬着肉包子回来,再瞧昨夜那两个女子入住的客房,他留下的标记已经被动了。
不过,支离无法确定那三人是不是进去的这个房间。
想了,支离转身下楼。
屋内,李新芽惶恐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三人,双目圆睁。
她对面,陈韵棋面色冷漠地坐着,也在看着那三人。
短暂僵持,陈韵棋道:“……不用杀,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她。”
先前撞在支离身上的女子道:“但她现在瞧到我们三人了,她脑中岂会没有猜测?”
“便是有猜测,她能去对谁说呢,她是我的丫鬟,她对我忠心。”
李新芽刚睡醒,她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要面临生死一线。
听到“丫鬟”二字,她朝陈韵棋看去,知道陈韵棋是在救她。
“小,小姐,”李新芽很机智,“他们……是谁。”
站在门内位置的男人听到她的口音,一凛,快步走来:“你是西北人?!”
李新芽朝他看去,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
陈韵棋忙道:“她不是!她是游州人,是我同乡,她之前被西北人抓去当过家奴!”
陈永明在信上并没有同陈韵棋提到这三人的来历,但是凭这男人对“西北人”三字的情绪,陈韵棋隐隐猜出,他们极大可能是北元人……
她脑子转得快,便有了这番说辞。
她现在不能没有李新芽,她受够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流浪,李新芽很好,陪伴着她,照顾着她,能帮她做事,也不哭哭唧唧,每天都充满活力。
这样好的一个相伴者,陈韵棋不能失去。
先前撞在支离身上的女子道:“不管,杀了吧,宁可错杀。”
另一个女子点头,几步过去,拿起李新芽身后的枕头就要往她脸上盖。
便在这时,房门忽被叩响:“客官,你们醒了吗?”
屋内一下安静。
李新芽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推开这个女人,朝外面冲去:“救命啊!!”
屋内的人瞬间大惊,两个女人同时扑去按住李新芽。
“救命啊!”李新芽没惊呼几声,被她们从后面捂住嘴巴。
陈韵棋的身手不如她们灵活,落后几步赶去,途中被男人抓住,用力推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