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宗主将头扭回来,拍拍他的手:“没事,只要我能活着回晔山,宗门里有大把给我尽孝的。”
“那,您就看着我去死啊。”
“那,你就看着我去死?”
牧亭煜乐道:“嘿,您怎么知道我想让您以死威逼贝星泽那杂毛的。”
顾老宗主指着他:“你小子死到临头,还嬉皮笑脸,你铁定留了后手。”
“还是师父懂我!”牧亭煜低声道,而后将袖子卷上去,用直接在胳膊上硬抠。
顾老宗主看的直皱眉:“你这……”
“假肉来着。”牧亭煜道。
他们被毒倒后,全身被扒的精光,现在身上的衣物还是贝星泽准备的。
牧亭煜抠了很久,终于将他的假肉抠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里面藏着五包小药粉,严严实实贴在他的真肉上。
顾老宗主严肃道:“徒弟,你这招防谁的?”
“不是防您,您放心,这还是杨冠仙教我的。”
顾老宗主点头:“那这个药粉如何用?”
“泼脸即可,碰到他们的眼睛会疼死,咱们记得先眯眼。”
“好!”
牧亭煜道:“若非贝星泽身后还有人,这药粉我便对他用了,待明日那所谓的神秘人出现,师父,就看咱俩了。”
“行,我苦肉计吸引所有注意,你见机行事。”
“然后咱们就跑!见人就泼脸!”
“嗯,泼死他们!”
入夜,贝星泽又来送饭。
怕明日没力气,顾老宗主终于动筷,吃了个饱。
待贝星泽的弟子来将碗筷拿走,师徒二人贴在门背后听外面的动静。
真让他们听到了。
贝星泽令弟子们明日一早去采办东西。
弟子们的情绪不太高,有几人半带着牢骚发问,另有几人附和。
从语气中可判断,他们对贝星泽都心生不满。
牧亭煜看向顾老宗主,黑暗里也可看出,这老头面露欣慰。
牧亭煜用气音道:“……师父,你明日泼他们时可别心慈手软。”
顾老宗主同样小小声:“你没听见吗,他们和贝星泽离心了。”
“我的师父啊,背叛就是背叛,背叛过一次,不可再当自己人。”
顾老宗主皱起眉头。
牧亭煜继续道:“您和贝星泽掉进水里,他们铁定先救贝星泽,这就是差别。您是宗主不假,可贝星泽是他们的师父,孰亲孰远?别提他们为了贝星泽都肯给您下药当同伙。”
他抬手拍了拍顾老宗主的肩膀:“没事,您别难过,师徒就是如此,我也跟您更亲不是,我认您当师父,我就铁定站您这边了!”
顾老宗主沉默良久,道:“走吧,休息吧。”
夜色渐深,牧亭煜呼呼大睡,顾老宗主靠在角落,思绪翻涌。
一开始,贝星泽担心他们的身体吃不消,所以下毒的时候在剂量上减轻分量,毒了足足五天,这才将他们放倒。
后来再得知贝星泽的目的跟当年的青叶先祖失踪有关,所以顾老宗主虽然不爽,但至少没将贝星泽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结果今日,贝星泽说那个神秘人要杀牧亭煜,还说,那个人杀人不需要理由。
贝星泽状似好心,特意来说这事,并让牧亭煜提前准备措辞去哄对方开心,可顾老宗主非但没从他身上看出半点善,反只觉得,是看到了一个麻木不仁的畜生。
那么问题便来了,他既是一个畜生,这样一个畜生,真会为了找到两百多年前在竹州失踪的青叶师祖而做这么多吗。
也许会,但绝不是为了任何道义。
如果不是为了道义,那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青叶师祖,那又是为了什么?
贝星泽在望星宗地位颇高,在晔山已极富名望,对许多人来说,这已算“大成就”,是什么让他舍得抛却这些“大成就”,不惜身败名裂来干这事?
再思及贝星泽想引来的人,顾老宗主越发感到头皮发麻,并且心中悄悄有了笃定。
这小畜生,竟打着青叶师祖的幌子将弟子们骗下水,而背地里,他已经跟那群恶人勾结上了。
这群恶人,要么是深藏于衡香,由几大家族构成,数百年来一直屠戮乔家人的“那些人”。
要么,是那位唐相思,也叫孟思乡,同样有自己的势力,不过稍逊“那些人”。
最后,是风清昂。
世上已知长生的三人,就这三个。
很快,顾老宗主确定下来,绝对是风清昂!
因为此人势力最单薄,如果是“那些人”,或者唐相思,他们根本用不着这么下作的手段,去洗脑策反望星宗的弟子,毕竟此事有风险,但凡一人不同意,泄密出去呢。
顾老宗主眯眼,竟是风清昂。
第1656章 老子戒色了
在顾老宗主想清一切,终于闭目入睡时,有四个黑衣男子在寅正时分从云丸村的西北山林里走出。
他们站在高地上,神情冷峻,低头观察这几座黑灯瞎火的村子。
终于,其中一人的目光瞥见云丸村一角有一豆幽微的光。
“伯父,那!”此人伸手指去。
“方弧,你先去探路。”为首的黑衣男子道,他的音色略苍老。
“是。”另一个黑衣人应声。
但他一去,再没回来。
一个时辰后,他的脑袋被整齐切割下来,高高挂在云丸村的村口。
恰逢贝星泽的弟子们走出,抬头望见这颗新鲜滴血的头颅,众人瞪大双目,一名女弟子和年岁最小的男弟子当场干呕。
大弟子关心道:“你们还能走吗,不能走的话,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不!”女弟子赶忙道,“师兄,我们不回去!”
男弟子也道:“要走一起走,我和师姐不能单独留下。”
大弟子叹声道:“那走吧,途中若见可以休息处,你们二人先留下休息。”
“嗯!”
日头越来越高,天光将方弧的头颅照清楚,在远处高地上等了很久的一名黑衣人终于发现,他立即赶去找方兮宇。
方兮宇在背风处打坐,睁开眼眸道:“果真有陷阱。”
“伯父,会是何人所为?”
“只能是风清昂,唐相思和阿梨手下多,不可能一点守卫都没有。只是风清昂这厮阴毒,陷阱多,爱下毒,我们更不可擅自入村,等廖家、陈家、南宫家的人过来吧,应该快了,方弧不会白死。”
人头挂了小半日,阳光下暴晒,面目浮肿灰败,渗出油脂,蝇虫萦绕不休。
灰袍男子一直藏在暗处,不见有人靠近,巳时左右,灰袍男子回去找风清昂。
风清昂正在忙,一股腐败难闻的恶臭弥漫在巨大的地下寒殿中。
灰袍男子道:“主人,没有发现异常。”
风清昂的刀子划出一道道油滋滋声响,灰袍男子等了半会儿,风清昂终于取出一块满意的肉,挑到旁边的盒子中,放下刀具后道:“走吧,随我去见见那位扶光师弟到底俊美成何等模样。”
“那,那颗头颅……”
“已经派上用场了,”风清昂笑眯眯道,“不管是谁,看到那颗头颅时,极大可能已猜到是我,我在他们眼睛里面,是最好对付的人。”
灰袍男子没想到他打得是明牌:“主人,您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是您?”
“对啊,走吧,我先去净手。”风清昂道。
贝星泽一直在等他,从弟子们离开后开始,他就在想风清昂会在何时来。
快要午时,风清昂和灰袍男子终于出现。
走得依然还是书柜后的暗门,贝星泽恭敬道:“小叔。”
“你没将人放跑吧。”风清昂笑道。
“小叔说笑了,我千辛万苦将他们带至此处,为何要放跑他们。”
“那带路吧,我去见见这位美男子。”
牧亭煜和顾老宗主很早就醒了,他们和贝星泽一样,一直在等人过来。
二人就盘腿坐在门后,一边闲聊打发时间,一边将耳朵贴在门上。
终于听到动静,二人赶紧爬起来,回去角落里摆好颓废厌世的造型。
屋门被照例轻叩几声,而后推开。
“宗主,扶光师弟。”贝星泽进来道。
顾老宗主破天荒地对他主动开口:“畜生,你还有脸来。”
贝星泽一愣,笑笑:“宗主,您也会说脏话。”
顾老宗主道:“你让风清昂进来,我有话问他。”
贝星泽惊了一跳,目光下意识看向屋内其他地方。
“蠢货,”顾老宗主骂道,“这里没别人,是老夫自己猜的。”
屋外传来笑声,风清昂笑着进屋:“顾星海,人人说你好脾气,心平气和,没想到你如此暴躁啊。”
“孽障!”顾老宗主起身瞪他,“风过桥,你这种阴沟里的蟑鼠,人人得而诛之,骂你几句都算轻的,你该被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