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谨记!”
当夜亥时,陈李客带了八百兵马离开安江,前往江州最南端的功成县。
同时,晋宏康安排幕僚们出去散播消息。
聂挥墨在安江的耳朵和眼睛非常多,为了让聂挥墨上钩,晋宏康的幕僚们刻意将消息放得隐晦,非特殊手段难以打听详细。
越是如此,越显可靠。
但让陈李客没有想到得是,沈冽在小南山灭完李骁和关宁行军的残部后,并没有集中兵力对付大平军。
原本他想用大平军勾引沈冽,一路至功成县,结果,沈冽和他的兵马像是鬼魅一般,无声无息消失在游湖县。
第1687章 聂挥墨是阿梨的人
不过陈李客只有短暂惊讶,他对沈冽的兴趣本就不大,他的目标是聂挥墨。
而两天后,他便得到消息,聂挥墨在听闻沈冽要杀他后,果然率了一队兵马而来。
陈李客非常自信于自己在聂挥墨心里的地位。
他是聂挥墨这么多的对手中,跟聂挥墨斗得最狠,撕扯得最凶的人。
当初聂挥墨险些夺下松州,是他陈李客临危受命,接替曹易钧成为攻袭营主帅,一路给聂挥墨打了回去。
他这样一个对手,聂挥墨怎么舍得让他死在沈冽手里。
陈李客已摆好阵仗,务必要让聂挥墨一出现便身死江州。
但令陈李客没想到得是,有一个人抢在聂挥墨跟前要来杀他。
田大姚的第六子,田延恩。
田大姚的儿子们一直视聂挥墨为眼中钉,聂挥墨主动避嫌,远离田大姚的权力中心,特意退到了华州,田大姚的儿子们都不想放过他,认为聂挥墨这一招是以退为进。
其实陈李客也这样觉得。
不久前,田大姚的四儿子田令温被人毒死,陈李客怀疑就是聂挥墨干的,田大姚身边的七成手下也这么认为,但是田大姚就是咬定,是他们大平朝所为。
晋宏康其实无所谓,田大姚那边爱泼多少脏水是多少,并且,晋宏康看田大姚丧子非常爽。
不过田大姚的认定没用,田大姚那堆儿子虽然彼此看不惯对方,但在敌视聂挥墨这件事情上,他们同仇敌忾。
现在过来的六公子田延恩,他跟四公子田令温一母所出,兄弟二人感情深厚。
田令温被毒死,田延恩是最伤心的,此次田延恩忽然出现在功成县,让陈李客始料未及。
他特意摆给聂挥墨的陷阱被田延恩闯了,虽然也是一条大鱼,但陈李客并不想要这条鱼。
关键是,田延恩的兵马跟聂挥墨的兵马大差不差,就算伪装得再好,马镫的批次相似,兵器的批次相似,一等这批人出现,陈李客的手下立即出手。
田延恩被重伤,坠马后扭曲爬行至路旁,滚落下村道,在沟渠里咽气。
陷阱被先闯入的猎物破坏,后面的野兽但凡有点脑子,必不会重蹈覆辙。
陈李客暴怒,令手下将田延恩的尸体装好,要田大姚拿地来赎回去。
但陈李客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来的人会是田延恩而不是聂挥墨。
便在三天后,他收到了松州前线的军情急报,称聂挥墨根本没有离开过华州,并且趁他这段时间在江州,聂挥墨一路绕开了扶上县,直接去打熊池了。
陈李客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回去熊池。
而田大姚接连死了两个儿子,彻底发狂,在十月中旬,打了又停,停了又打的牟野彻底爆发大战,田大姚还从游州和阔州调来水师,分为两路,攻打大平在西北的两处渡口。
聂挥墨提前给屈夫人消息,屈夫人和赵宁,还有王丰年的商船紧急撤离。
但其他商会们就没那么好运了,所有物资被洗劫一空。
整个十月和十一月,中原中部的商贸往来断裂,兵连祸结,干戈不息。
云伯中的占地本来就少,兵马数量也不及田大姚和晋宏康多,他一面要应对牟野,一面要防止北部打得火热的田大姚和晋宏康掉头占他便宜,极其吃力。
不过转眼去想,谁不吃力呢。
田大姚被怒火冲上头,压上了六成的兵力,现在想后悔也难。
晋宏康也吃力,大平朝的家底锐减,他必须死守住现有的地盘。
而且,同渡的应金良没了,江南的庄孟尧没了,河京的李乾也没了。那些仅只占一州或一城的,类似于当年的华州钱显民,佩封城林耀等称雄一方的乱军势力,还有谢忠和钱奉荣的忠信军这样流窜多地打家劫舍的匪寇等,这么多年下来,要么兵败投降,要么被剿灭殆尽,还苟延残喘存活着的越来越少。
没有他们作为缓冲,不论对于田大姚还是晋宏康,亦或是云伯中来说,大战势不可免,避无可避。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云伯中才发现,沈冽和阿梨的地理位置有多好。
沈冽之前去到的探州,在最西边,现在的江南,在东南一角。
还有他当初锻打晏军的地方,他选择的是去西北靠近万戎和贺川的那片高原,也在中原的边边上。
阿梨的河京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宣延帝当年弃京挑选的藏身宝地,有巨大的天然山体作为屏障,完全将自己隔绝于东边角落。
除却河京,阿梨现在所在的西北也远离中原大地。
甚至和定国公府关系密切的郑国公府,在最北边的郑北十二府中,更是边边旁的边边。
而他和田大姚、晋宏康三家,已然成了横跨三江、绵延数州的牟野平原上的困兽,除了对决分出胜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但绝望的是,就算胜出了,接下去要面对的,是已经权势滔天,兵强马壮的阿梨,那将又是一场可怕的硬战。
不论沈冽还是赵琙,他俩都听阿梨的,甚至田大姚旁边的那位聂挥墨,云伯中都觉得他能说倒戈就倒戈,随时可能跑到阿梨那边去——
他也像是阿梨的人。
“但,何止聂挥墨呢?”云伯中低声道,“就连我都快要动摇了。”
云伯中的堂弟云广册道:“主帅,动摇什么?”
云伯中从舆图上回神,正襟危坐,淡淡道:“没什么,假的。”
险些忘了,他没必要走到动摇那一步。
阿梨数月前来找他时答应了他,不论将来局势如何,她不伤他,他们两家不会为敌,但是他云伯中能不能撑到那时,就看他云伯中的造化。
所以,只要撑过眼前最难熬的关头,他就赢了。
云广册只道云伯中被军情所累,心神恍惚,心疼道:“主帅,近日奔波劳碌,你早早歇息吧,都胡言了。”
云伯中道:“不急,我再坐会儿,回去也睡不着。”
他的话音方落,外边传来传信兵和亲卫的说话声。
没有紧急军情的情况下,传信兵不会擅自闯入,而是等待亲卫通禀,得令方入。
云伯中直接扬声道:“何事?送来。”
第1688章 尚台宇顽疾日久
传信兵进来后,先呈上数封信函,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封放在最上面:“主帅,只有这一封和阿梨有关。”
云伯中拆开信封,是右伏军那边寄来的。
云伯中看完,面露喜色:“于震耀真乃本帅的福将!”
云广册见他终于喜笑颜开,也感高兴,起身过去:“发生了何事?”
云伯中将信递来:“阿梨当初来找我之后,南下去了谷州,你看看。”
云广册看完,欣喜若狂:“于震耀那常败将军,胜仗虽少,成得却都是大事!”
打从沈冽把钱奉荣和谢忠挖坟掘墓所获的财宝全部慷慨赠予于震耀的那一刻起,云伯中就知道,于震耀是他的大福将。
于震耀也不含糊,沈冽给了这么多,加上云伯中虽未说,但谁都看得出,云伯中和阿梨之间绝对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于震耀在谷州招待阿梨时,尽心尽力,深怕她有半点不如意。
最后,于震耀还特意派了五名能干的手下前去,不管能不能用得上,万一呢。
结果,他们真被阿梨派上了用场。
当时在谷州驿站聚首的那帮人分为了三路,由于震耀的兵马紧盯跟踪。
其中两路是北元人,一路是游州人,还是一对父女。
那两路北元人反跟踪能力极强,他们的兵马一度跟丢,历经数月,他们成功伏击三人,三人死战,当场身亡,叫流月的女子在同伴的拼命掩护下负伤逃走。
而那对陈家父女,他们更为奸诈,他们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而且极其擅长伪装,要么父子,要么母子,要么母女。
就现在收到的这一封信上说,那名叫流月的女子正好去寻这对陈家父女了。
他们是一道从北元来的,流月似乎清楚这对父女要去哪。
这一次,于震耀的那些手下死死咬住了他们,不会再让他们跟丢。
云伯中喜道:“阿梨软硬都不吃,就吃人情,这三人若是落在我们手里,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她都会记我这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