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郭庭冷冷的怒瞪着她。
小女童没有丝毫躲闪,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任凭自己的脖子在他手掌下,没有一点畏怯之意。
“我说了,我认识孙大哥,”夏昭衣平静的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知道很多,尤其是关于夏二哥的事情,我知道的更多,我说几件给你听吗?”
郭庭的手没有离开,依然还在她的脖子下面,甚至加重了一些手里的力道。
“你若就这样杀害了我,我家中哥哥不会作罢的,”夏昭衣又道,“我来这里找你,护院看到了,带我来的先生也看到了,我一失踪,你必定会引人怀疑。你不要忘了,我可是拿着詹陈先生的亲笔推荐信来的,你这一掌在我的脖子上捏下去,你可就要成为这众人瞩目的焦点了,哪怕你能将我的尸首处理得当,可抽丝剥茧下去,你怕不怕被人翻出你和夏二哥的交情?到时候,你保得住保不住自己的家?”
“你在威胁我?”郭庭怒道。
夏昭衣面淡无波,丝毫不因他的怒意而有任何波澜:“我来这里不为其他,我就来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定国公府到底犯了什么事情被宣延帝定罪,以至满门抄斩。”
郭庭一顿,狐疑的看着她:“你不知道?”
“此事未曾昭告天下吧。”夏昭衣说道。
她原以为定国公府几世勋贵,碧血丹心,名望荣极,所行福国利民之事多不胜数,且定国公和世子才因抵抗北境入侵而战死,为国捐躯,所以轻易不会定罪,即便定罪也会昭告天下。
可是从她来京城后的所见所闻所得来看,根本就没有,那消息灵通的小乞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和宁州潘家有关。
满门抄斩,夏昭衣想到的便是谋逆,可绝不会就这么简单。
谁谋逆,二哥吗?
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连定国公府的荣华富贵都不想要,一心想去江湖之远,泛舟喝酒,当个游侠的二哥,会谋逆?
脖子上面的力道微微松开,郭庭收回了手。
他看着夏昭衣,眸光里面的疑虑并没有一丝消除,冷冷的说道:“你竟想问这个?”
“对。”夏昭衣说道。
她大费周章,折来折去,就是想要问这个。
这个比什么都重要,比她的命都重要。
“那没什么可问的了,”郭庭看向那边的木柴,淡淡道,“定国公府叛乱,上对贵妃不敬,对内结党营私,于外勾结外患,于下暗中窃取赈灾之粮,还数次捐赠上万两白银给各地叛乱。他们所行大逆不道,一切咎由自取,满门抄斩都是轻的了,所以,你若真是孙大哥的什么人,这些事情,你少听少问,否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对贵妃不敬?”夏昭衣看着他,“哪个贵妃?如何不敬?”
“你何须细究?”郭庭眉头一皱,瞪着她,“你一个才多大点的小女娃,你能懂什么?问这些恼人之事作甚?”
“好,”夏昭衣点头,“那我问第二个问题,夏二哥的尸体……葬在何处。”
郭庭放在石桌上的手微微一紧,并且夏昭衣还清楚看到了他眸子里面一闪而过的狠光和杀意。
“你问这个干什么?”郭庭冷冷的道。
“祭拜,”夏昭衣轻声道,“是,是扔在了哪里了吗?”
问出这个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一些哽咽。
方才被郭庭掐着脖子都未曾喑哑,现在只觉得胸闷的透不过气。
当初知道父亲和大哥的死讯时,她一个人在茫茫雪原上发着呆,空气稀薄的难受,令她呼吸困难。
她以为那样的窒息和绞痛不会再出现了,可是再一次睁开眼睛回到这个世界,她屡屡痛不欲生。
初次听闻定国公府出事之时,在丛云市集外见到匾额被换之时,入夜在坟冢前所见一片荒凉之时,在定国公府故居重游之时,以及现在这样的秋色清晨里,惠风和畅。
她从来不知道仇恨是一种什么滋味,可是现在,这样的仇恨已经快要将她生生吞噬了。
郭庭唇角勾了抹嗤笑,说道:“满门抄斩的人,你指望能有人安葬吗?”
“那,扔在哪里了?”
“西边携来山,外坡那边的古林,过去这么久,尸骨早就不在了吧,那边多狼。”郭庭淡淡道。
夏昭衣指尖紧握,深深的嵌入掌心里,镇定问道:“那你可知,在古林的哪一处?东,南,西,北?”
“这我如何得知?”郭庭眉头一皱。
“你就……不曾去祭拜?”
“何必,”郭庭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你觉得,我有去的必要吗?”
“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郭庭先生,”夏昭衣从竹篮里面拿出一张纸,推了过去,说道,“你擅于作画,能否为我画上?”
郭庭冷冷的看着她递来的纸,再抬眸看着她,他摸不透这来历不明的女童。
“我真的认识孙大哥和夏二哥,”夏昭衣说道,“即便你再不信,现在也不过只是画画而已,这不会成为什么把柄,就算我拿着这张纸去告发你,你也大有理由可以赖掉,你无需这么防我。而我让你画画,我是想要去祭拜夏二哥。”
郭庭皱眉:“我说了,尸骨肯定不在了。”
“我还是想去,”夏昭衣低低道,“我去看一眼也好,我就是想去。”
郭庭沉了口气,将纸推掉,说道:“不必这么麻烦,那边很好认,我直接告诉你就行。”
第182章 致富之路
的确很好认,携来山的古林外有许多祠堂和大户人家的祖坟,在东边三林口外的六松悬崖上,郭庭说那就是当初丢弃尸体的地方。
夏昭衣点头谢过。
看着面前这位故人,她心里面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终究是忍下来了。
看得出他现在的日子其实已经归于平静,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打破什么。
告辞离开,夏昭衣又去了湖边那座茶馆,叫了一壶茶水和一盘糕点,她支着腮,看着窗外的大湖,一坐便是一日。
伙计来来往往,对这女童非常好奇,不过没有来赶她,因为她虽未曾动过桌上的东西,但是会不时点上一份糕点,点一次给一次赏钱,现在桌子上面,已经有近十盘糕点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她才将这些糕点装在随身带来的篮子里,离开茶楼。
夕色在湖上交织出成片金灿,许多小童在湖边捉迷藏,跳皮绳,成群的玩。
一座轿子从湖边抬过,去往远处一家酒楼,和夏昭衣擦身而过。
轿子里边偶尔传出一些男人的咳嗽声,听上去很隐忍。
待到了酒楼,轿子去往了旁门,停下后,跟在轿子旁的年轻女子恭敬说道:“公子,到了。”
帘子被一只枯槁的手掀开,旁门外边的几个姑娘看到这手就觉得索然无味,定又是哪户干瘪的老头。
但等帘子彻底掀开,轿中高挑清秀的男人走出后,姑娘们都一愣,随后目光惊诧讶然。
好俊美的儿郎!
除了脸色偏白一些,眉眼里的神采很是精神,秀致俊挺的五官,令人移不开目光。
男人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抬脚进了旁门。
楼上一间包厢的窗户里,一个小丫鬟回过身去,说道:“姑娘,沈家那郎君来了。”
正在那边翻琴谱的美人抬头望来,点点头:“好,你备茶吧。”
“哪种茶?”
“哪种都行。”美人收回目光,说道,“他来我这,也不是来喝茶的。”
“是。”丫鬟应声。
丫鬟刚将茶具备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丫鬟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男子,无论见了多少次,只要许久未再见上一面,总觉得会眼前一亮。
“竟是沈公子。”小丫鬟俏笑。
“是我。”沈谙淡淡说道,绕开小丫鬟朝里边走去。
“沈公子这样可不妥,我总得跟我家小姐打声招呼的。”小丫鬟笑着跟了进来。
沈谙没有理她,绕过座屏后,停下脚步,看着那边倚靠在躺椅上的美人,说道:“你师父呢?”
林清风眼皮也不掀:“不知道。”
沈谙朝旁边的年轻女子看去。
年轻女子点头,而后大步上前,一把抽走了林清风手里的琴谱,粗鲁的给扔在一旁。
林清风眉头一皱,抬头愠怒说道:“这是干什么呢,好好说话不成,动粗算个怎么回事。”
她声音太过娇细,哪怕现在生气了,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
“你师父呢?”沈谙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林清风抬手将自己的外衫拉了拉,透明的轻纱拢在雪白的香肩上,煞为诱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林清风没好气的说道,“我那个好师父,常年在外东走西晃,我能知道什么。”
“我表妹死了,”沈谙语声冰冷,“这笔账,我会跟你们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