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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_糖水菠萝【完结】(206)

  廖内侍跟着立在一旁,等了又等,唤来一旁的小太监,低语几句后,小太监转身跑走。

  过去好一阵,小太监跑回来,附在廖内侍耳旁嘀咕。

  廖内侍面色沉了下来,点点头:“你下去吧。”

  小太监同情的看了安秋晚一眼,告退了。

  “廖内侍,陛下呢。”安于持冷冷的问道。

  廖内侍不自在的笑笑:“陛下,去栖凤宫了。”

  安于持和安于道也笑了,笑声干瘪,没什么温度。

  “安太傅,您在这里稍待,”廖内侍看向安秋晚,说道,“陛下这些时日日理万机,难免忘事,我去催催。”

  “去吧。”安秋晚说道。

  廖内侍转身走了,吩咐了下小太监,去给安秋晚端凳子打伞,以及递水。

  小太监不安道:“这样行吗,廖公公,这样擅自做主,皇上可能会生气的。”

  “陛下哪有这么小心眼,去吧。”廖内侍说道。

  小太监忍了忍,没忍住,四下看了眼,低声嘀咕:“公公,陛下可真有。”

  “放肆!”廖内侍眼一瞪。

  小太监被吓到,心里恼,闷闷的应道:“是,那小的这就去。”

  廖内侍冷眼看他走开,给点颜色就不把自己当个奴了。

  转身往栖凤宫方向走去。

  安家父子三人一直站着,几个小太监端凳子过来,他们没坐,小太监帮忙打伞,他们没拒绝,彼此间亦同样沉默。

  廖内侍脚步匆匆,越走越急,到最后小跑了起来。

  快近栖凤宫时,迎面而来一大队人,廖内侍看去,是穆贵妃和阳平公主。

  廖内侍当即上前问安。

  “廖公公这般急切,是何事呢?”穆贵妃好奇问道。

  “回娘娘的话,老奴去栖凤宫找陛下,”廖内侍声音有些喘,显得很尖锐,“安太傅等在东明宫外快一个多时辰了。”

  穆贵妃抬首朝东明宫方向看去。

  阳平公主挽在穆贵妃胳膊上的动了动,低低道:“母妃……”

  穆贵妃一笑,抬手碰了碰精致发髻,慢慢说道:“这样呀,不过廖内侍能否缓一缓再去找皇上?本宫有些事要同陛下商议。”

  廖内侍皱眉,抬头看着穆贵妃。

  穆贵妃笑道:“廖内侍,很快就好,嗯?”

  廖内侍叹气,垂头应声:“是。”

  阳平公主也笑了,高兴的说道:“母妃,走!”

  太阳越渐浓烈,廖内侍抬手擦拭了下汗水。

  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出来,廖内侍思及安秋晚那模样,不知要不要进去。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廖内侍鼓起勇气进去里面,却见穆贵妃和阳平公主也等在那。

  廖内侍忙退出来,没让她们看到,拉住一旁的宫人:“陛下呢?”

  “陛下午睡呢,”宫人回道,“睡得可香。”

  廖内侍傻了眼:“午睡?可知睡多久了?”

  宫人摇头:“公公可以去前边问问。”

  还问什么,这可如何了得。

  廖内侍心里憋闷,四下望着。

  东明宫的一个大太监这时喘着气跑来:“公公,公公!”

  “小点声!”廖内侍说道,疾步走去,“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安太傅撑不住了,”大太监说道,“他晕厥了,安家两位老爷先扶安太傅回去了。”

  “回去了?”廖内侍长长呼了口气,说道,“罢了,回去便回去吧,对了,晕厥的厉害吗?”

  “可厉害,我看安太傅那模样有点悬,”大太监如实说道,“公公,皇上呢?”

  “皇上,在睡觉呢。”廖内侍说道。

  大太监愣了下,朝栖凤宫宫门望去。

  廖内侍脸色不太好,没再说话。

  这几年宣延帝睡眠太糟糕,噩梦连连,好几次廖内侍值夜时,隔着殿门都能听到宣延帝的梦语。

  以至于,宣延帝几乎不敢睡那张龙床了,甚至,上次他还想要将那龙床给毁了。

  眼下宣延帝能睡个好觉,廖内侍是万不敢去打扰的,谁上去惊扰他,谁就活不到明天。

  不管是他,还是里面的穆贵妃和阳平公主。

  因而,安太傅晕厥回去了倒也是个好事,不过,他到底是宣延帝圣旨召见入宫的,这样擅自做主离开,也不知道宣延帝醒来后会不会发怒。

  马车颠簸,离开宫门后驶上御街。

  安于持和安于道拥着昏迷的安秋晚,心绪沉沉。

  等离开宫门百丈之远后,安秋晚睁开眼睛:“可算出来了。”

  “父亲,”安于持忙道,“父亲您醒了。”

  “我没有睡,何来醒。”安秋晚说道,坐起身子,抬手整理衣襟。

  安于持和安于道一喜。

  “父亲,那您是装的?”安于道说道。

  “我身为大乾太傅,三朝元老,竟沦落至此,”安秋晚喃喃说道,“若无门治一事,今日李据这样对我,我岂还会给他好脸色看?若无门治一事,我今日定敢直闯太央殿,当着群臣之面怒斥他,指着他的鼻子骂。我可是大乾太傅!可门治安氏,现在夹着尾巴在做人了。”

  提及门治,安于持和安于道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第295章 一人之下

  马车不算小,但是坐着三个男人,空间显得逼仄。

  安秋晚不是普通文官,作为门治安氏的嫡长子,他是家族悉心去栽培的,年轻时也曾驰骋沙场,弯弓射雕,体型魁梧强健。

  安于持和安于道继承了父辈的强壮,可是现在他们看父亲的脊背,是肉眼可见的佝偻。

  “父亲,我掀帘可否?”安于持轻声说道。

  安秋晚点头:“可。”

  车帘被掀起,安于持用金玉勾挽住,清新凉风随阳光扑入进来,车厢里光线充足。

  安氏贵胄,几代累积的财富和世家行事之风,让哪怕是一个车厢,都极尽奢靡。

  车厢四壁涂着青玉纹漆,地上置着极厚的软皮鹿地毯,凳子皆是一品的紫楠,夏日铺冰玉石制的凉簟,冬日是鸭绒丝绸软垫。车厢左边安置着一方嵌入地板的案几,案几上端为两尺长宽的镂空木架,夏盛冰块,冬放暖炉,现在熏炉袅袅,和着沉木香,怡神静气。

  马车经过长街,许多百姓望来,迎面有一队巡守卫走来,得知是太傅车驾,往一旁恭敬避开,由他们先行。

  因车帘掀着,经过时,恰能看到他们。

  安秋晚收回目光,很轻的说道:“你们看到了吗,这些巡守卫的模样。”

  安于持点头:“看到了,父亲。”

  “他们对我们恭恭敬敬,回过头去对那些平民,便是又一副嘴脸了。我们在他们面前能安然享着他们的尊崇,但转眼到了皇上跟前,他要我们进宫,我们便进宫,要我们罚站于东明宫前,我们便只能顶着烈日受着。一等二等三等四等,是不是如此清晰?”

  “父亲,您想说什么。”安于道说道。

  “我想说的其实你们都懂了,早就懂的,”安秋晚淡淡一笑,“所以呀,谁都想做人上之人,越在下边,被踩的便越惨。但这人上人又不好做,所以,我们安家同其他世家大族一样,都在极力维持家族百年根基,我们不做人上人,我们做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足矣。”

  安于持和安于道互看彼此一眼,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怪,以及不安。

  “有主有次,一主多次,合而成形,始称等级。拥权者保权,附庸者保财,被掠夺者保命,以礼教忠孝德义廉耻之说辞教化,愚之美之赞之,此等鲜亮之皮,谓之江山社稷,”安秋晚笑道,“治国之道太难,而其中最难的,却是民智。”

  “民智?”安于道拢眉,“父亲,这是何意?”

  “国泰民安,才好坐拥繁华富贵,难的,就是如何使民安。没有诗书教化之人,粗暴,低俗,蛮横,愚钝,好寻衅滋事,恃强凌弱,甚至杀人放火,此为不安定。可有诗书教化之人,读下的书越多,张口吐出的字便越能化作尖锐利刃,杀人无形,毫不见血。读书便是民智,读的越多,民智开的越多,不想被欺压剥削者便也增多,此亦为不安定。”

  安于持沉思:“既要使民安之,又要使民服之,其实,倒可以在所读的书上做文章。”

  “所以,为父才会被刺上这么一刀。”安秋晚说道。

  安于持拢眉,低声道:“父亲,这一刀刺得着实太狠,这番苦肉计,得不偿失。”

  “若不真刺,皇上哪会信,即便真刺,他现在恐怕也不信我,而对于安氏而言,这一刀还远远不够。”

  安于持同安于道一惊:“父亲,这是何意?”

  “为父已年老,双肩佝偻,撑不住了,”安秋晚看向两个儿子,“安氏以后便靠你们了,你们诸多兄弟要团结,切勿内斗。”

  “父亲,您尚强健。”安于持忙道。

  “不,我不能活,”安秋晚望回窗外,大道上几个菜贩挑担经过,菜筐里面半积着葱绿蔬菜,日头下煞为鲜艳,“田大姚自立为王,已逼近游州,宋致易吞并了湖广一带的起义散军,他们气势汹汹,挥刀北进,一路天灾战乱,近来已有五万难民在京城城门外徘徊,等冬日一过,来年开春,难民之数将会增加十倍。届时京城将会更乱,民不聊生,按照皇上如今性情,他可能会,”安秋晚停顿了下,皱眉道,“弃城去往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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