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飞阁是一家茶馆,以“雅”闻名,早年是郭家的产业,后来作为了郭晗月的嫁妆之一,现如今留给了沈冽。
连飞阁生意兴隆,往来者不少,有人真的喜欢喝这里的茶,有人则是为了与郭家攀交,借机托负责茶馆的林管事转话。
小男童拎着老母鸡进入茶馆,画风有些怪异。
伙计笑脸迎来,准备赶人,夏昭衣笑着道:“找林管事,我有玉佩给他。”
玉佩的事,伙计倒是听林管事提过,便道:“那小客官稍等,不过您这鸡……”
“那我去门外站着。”夏昭衣说道,退后一步,迈出门槛。
伙计让她稍等,转身去喊管事。
夏昭衣在门口站着,来往的人投来许多好奇目光,好多人觉得这个男童长得可真是清秀。
只是这只鸡……
拎个老母鸡站在这么大雅茶馆的门边,也太怪异了。
石头从街口往茶馆走来,听闻路人随口提及的茶馆前的鸡,他奇怪的皱了皱眉。
走近了发现,还真是他们连飞阁前的鸡。
石头加快脚步,有些气恼的走来,再走近一些,忽的脚步一顿。
这个男童怎么那么眼熟,这不是,这不是……
石头大惊,伸手虚掩自己的嘴。
这他妈不是,不是那个最近把京城闹得风风雨雨的阿梨?
比起初见时的黑瘦干瘪和矮小,她现在的气色要丰润太多,面容白皙,五官秀美,顾盼流转间,眼角眉梢自信而光彩,而且,她好像还长个了。
也不奇怪,十一二岁的年龄,的确是长个最快的。
只是,当初怎么看怎么营养不良的黄毛小丫头,现在怎么能长出这种神秀气韵来,悠闲明艳,灵气满满,如今还是个男童打扮,有股说不出的英朗飒爽。
可是,管他的,石头对她这段时间在京城所做的事情可太清楚了。
石头皱眉走去,不爽的叫道:“喂!”
夏昭衣转眸望来,顿了下,说道:“嗯。”
“你在这干什么?”石头拉扯她的衣裳,“你别在这站着。”
夏昭衣看着他:“你家少爷没同你提过?”
因石头的拉扯,夏昭衣手里的老母鸡更激动了,扑着翅膀咯咯哒。
“这是个啥!”石头要崩溃。
夏昭衣看了眼,递过去:“鸭子啊。”
“你唬谁呢!这不是鸡吗!”
“那你还问?”
“你!”石头气恼,这女童的嘴巴真是讨厌。
夏昭衣一笑:“我?”
等等,这对话怎么那么耳熟……
石头记起来了,顿时更生气了。
气死了,气死了!
石头讨厌死她了。
因街边不少人望来,石头怕惹麻烦,又拉扯她的衣裳往角落走去,压低声说道:“你这是想干什么?我家少爷也没得罪你吧,上次是蛇,这次是鸡,你怎么甩不掉的?你不觉得自己招人烦吗?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夏昭衣整理被他拉扯乱的衣裳,说道:“这是我跟你家少爷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面藏着什么鬼主意,”石头冷笑,“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心眼这么多,城府这么深,心肠这么黑。”
“我也没求你看啊,你不用看的。”夏昭衣笑道。
石头真是惊呆了:“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女童仍是笑嘻嘻的:“不呀,我的脸比你好看的多,我为什么不要它呢?你的脸我才不要。”
“你,你……”石头双手握拳。
“在哪在哪?”林管事的声音这时传来。
“在外边呢。”伙计说道,带着林管事走来。
林管事见到真是个小童,顿时眉开眼笑,看到一旁还站着石头,赶紧说道:“石头,你愣着干什么,把贵客迎进来呀!”
“贵客?”石头回过头去,指着夏昭衣,“你说的是她?”
“对啊。”
夏昭衣嘻嘻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愣着干什么,把贵客迎进去啊。”
“我呸!”石头啐道,转身朝大门走去,边道,“我是来拿茶叶的,茶叶给我,我这就走!”
林管事不满的瞪他一眼,笑着朝夏昭衣迎来:“别理他别理他,小官人,来,进来说话。”
第309章 死前夙愿
“不了,”夏昭衣将手里的母鸡递去,笑道,“我是来送这只鸡给沈公子的,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林管事抓过老母鸡,失笑着摇了摇头。
沈家和郭家哪里会少这口鸡吃,小娃娃就是小娃娃,委实可爱。
“好,”林管事说道,“我这就给少爷送去。”
“多谢啦。”夏昭衣抱拳,一副大人模样。
石头取了茶叶出来,女童已经不在了。
林管事将老母鸡递来,石头甩手便走:“要送你送,我不送!”
如若不是这女童跟自家少爷好像有点什么牵连,他甚至还想去官府那边举发了呢!
天气晴好,日头当空,路边衰草萋萋,桂花残香方褪,便有梅朵幽香袭来。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盛景长街停下。
载春从车上跳下,回身抬手说道:“大小姐。”
赵宁扶着她的手下来,抬眸朝前望去。
传闻盛景大街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之一,四周兴业繁盛,商号林立,各色茶叶,陶器,珠宝,丝绸皆有,是整个京城商业贸易最多的地方。
赵宁看着街上穿着锦服,带着随从在逛铺子的富人,点头说道:“如今这样的局势之下,这条街上还有这多人,果真名不虚传。”
“大小姐,这是我们的铺子。”载春说道,看向马车停着的路边。
三间店面极广的铺子是并排立着的,一间卖刀剑,一间卖瓷器,一间卖花草。
“好。”赵宁点头。
三家店铺的管事们正恭敬在那等着新东家接手,手边一叠厚厚的新旧账本。
赵宁进去后一眼都没看,径直去往后院。
后院按照她的吩咐,三家打通成一家,宽阔开朗,又找了几个不错的园林师傅,设计打点的很是雅致。
“真好看,”载春扶着赵宁,笑着说道,“大小姐,这里比我们昨日去看的南煌街的铺子还要漂亮。”
赵宁没说话,抬头看着前面的府宅,漂亮的眼眸微微敛着,眉目很深。
载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顿了下,很低的说道:“这就是定国公府,买下来前便同您说过的,大小姐,会不会觉得不吉利呀。”
寒风料峭,轻轻吹动赵宁长垂的发梢和面纱下的一角。
“有什么好不吉利的,”赵宁淡淡道,“人间万古,从茹毛饮血,食果为粮,到如今广厦林立,虎啸风生,哪个土地上未曾死过人。”
她往前边走去几步,转眸看向南边。
这座院子在定国公府东南,隔着一条小路,她这样去望,一眼甚至望不到这堵高墙的尽头。
“真大。”赵宁说道。
“当然,这可是定国公府呢。”载春说道。
三百多年荣显至极的大族,从大乾开国便屹立在此了,累世的财富与荣光,堪用惊人惊世去形容,根本无法去想象。
“真难过。”赵宁又说道。
“是呀,”载春点头,“那么大的一个定国公府就这样没了,你看,大小姐。”
赵宁循着她所指的看过去。
远处有一道侧门,门前贴着两张封条,封条上的色彩褪色严重,已经淡了。
“里边肯定很荒凉了,”载春唏嘘道,“我也是来京之后才知道定国公府居然是这样的下场,都不知道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宁拢眉,“不过,我想进去。”
“啊?”载春一惊,压低声音,“大小姐,你说什么?”
赵宁看她一眼,忽的笑了:“你不是一直问我那个小荷包是什么吗?”
“对啊……”载春无端有些不安,问道,“您身边一直带着的那个荷包,到底是什么呀。”
赵宁从袖中摸出来,小荷包胖鼓鼓的,阳光下有些破旧了,但非常干净,荷包外边还带着一股香气,是赵宁身上的熏香。
“是一小抔骨灰,”赵宁说道,“夏大小姐,夏昭衣的骨灰。”
载春瞬间瞪大了眼睛。
“林又青给我的,”赵宁看着小荷包,很轻的说道,“她托我带回来,这是她死前的夙愿。”
“我的,”载春低低道,“天啊。”
……………………
一大队官兵走过,押着好多人,长长的一大排。
路边的百姓围拢着,看着这些被押解的人,多数衣衫单薄,脸和手冻的发青,好多人脚上还没穿鞋子。
“也算是好运气了,现在日头好,”人群里面有人说道,“不然要被冻死了。”
有几人认出了这些人,低呼:“哎哎,我知道他们是谁了,那不是于家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