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看向一旁的柳现宝,老佟眉头一皱:“你怎么把人乱带来的,什么夏姑娘啊!”
柳现宝是个机灵鬼,看老佟这个反应,他瞬间明白过来了,眼珠子一转,他忽然鼓起勇气,动作飞快的朝老佟的腿上踹去一脚。
老佟始料未及,躬下身捂腿,就见柳现宝拉着林志远跑了,边跑边大声嚷嚷:“叫你上次欺负我们!”
连着扮了几个鬼脸,他们又对陌生男人叫道:“夏姑娘就在这,快用你背上的大剑砍死他们!他们绑架了你的妹妹!他们不是好人!”
“你个王八龟孙子!”老佟骂骂咧咧,待他们跑远,他对陌生男人说道,“看吧,骗你的,这两个小屁孩耍着你玩的呢!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夏姑娘!”
陌生男人沉着脸,又朝里面看去,台阶上的少女不见踪影了。
“那,”陌生男人抱拳说道,“打搅了。”
“没事,没啥!”
陌生男人转身要走,顿了下,回身又意味深长的说道:“若你有遇见这位夏姑娘,劳烦同她说声,我们表少爷有危险,夏姑娘若是可以,尽量在一个月内赶去醉鹿。”
老佟心下一个咯噔,眨巴下眼睛。
陌生男人抱拳,说道:“在下告辞。”
老佟看着他离开,手还扶着门框,想要出声喊他,又忍了下来,最终将院门一合,回身匆匆往书房跑去。
杨长军在回忆这些年的去处,以及他们三兄弟已经分开许久了。
大哥杨冠仙一直都在衡香,原本准备投靠宋致易,结果发现颜青临一直效忠的就是宋致易,杨冠仙被恶心到了,最近的打算,是想南下去找庄孟尧。江南兵营有富庶江南做底,资源充足,完全可以与宋致易一战。
二哥杨长山则寻了一处道观,一直留在道馆里修仙,天下不一统,他便不出山。
至于杨长军,他是想去找应金良的,但是后来听闻,此人胆小如鼠,行事畏首畏尾,且好大喜功,眼下地方没占多少,却已拥有满朝文武,大大小小几百个官职皆已有人,甚至芝麻大的小机构里的长史和小吏都被他亲自安排好了人手。
过家家呢这是,杨长军满心无语。
老佟叩门进来,将外头的事情说了。
夏昭衣说道:“沈冽要出事?”
“对,他是这样说的……”
“假的,”夏昭衣一笑,“佟大哥不用放心上,你做的很对。”
“假的?”
“沈冽若是不想理我,便一直都不会理我,更不会在有了麻烦以后才派人找我。”
“人是会变的……”老佟不太自信的说道,“更不说,沈郎君还是个少年,少年心性,一天一个样。”
“支离就不是。”夏昭衣说道。
“对,对啊!”支离挺起胸板,“我秉性始终如一,嫉恶如仇,正直勇敢,是非善恶清明于胸,敢爱敢恨。”
“还淡泊名利,洒脱清正。”夏昭衣说道。
“就是!”
夏昭衣没忍住,咧嘴灿烂一笑。
老佟和杨长军也笑了,老佟说道:“那刚才那人,醉鹿那边要不要管呢……”
夏昭衣敛了笑,双眉微合:“也许,当初给沈冽的那些信,他根本没有收到。”
“我也这样想过,”支离忙道,“沈郎君决计不会不理我们,说不定他也一直在寻我们呢!”
“我们的信非但没有被他看到,还被其他人看去了,”夏昭衣手指在案牍上轻点,说道,“此人借沈冽的名义,想让我去醉鹿,却不知为的什么。”
“哼,非奸即盗!”支离说道,“小师姐,要不我去把那个男的抓回来,好好问清楚他!”
“你抓干什么,”夏昭衣一笑,“近来不是在征兵吗?”
笑得有些狡黠,支离太了解她这带着恶作剧的笑了,登时眼睛一亮:“小师姐的意思是!”
“方才我听到外面有开门声,”夏昭衣看向老佟,说道,“那男人来时,潘姑娘是不是出来了?”
“对,”老佟点头,明白夏昭衣想说什么,“那人大概看到潘姑娘了。”
“他今早也看过我了,兴许不会信我,你帮我去问问潘姑娘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个忙,若是愿意,让她来,若是不愿意,我再另外想办法,”夏昭衣说道,“不过,语气尽量温和商量,她若不愿意,也不要让她觉得不舒服。”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老佟说道。
第556章 世交之好(一更)
三月末的中原,莺飞草长,原野如海,风掀碧浪而起,逐繁花乱红千里,莽莽豪洒。
左行南城门外的古道上人烟稀少,近黄昏时,跑来一列二十人的马队。
左行县位于丰原东南,牟野之北,去年开始的牟野之战,左行最受其害,先后被田大姚和云伯中的兵马扫荡过,焦进虎敢怒不敢言,甚至恨不能亲自将左行送出去给他们。
现在各个城门只有零星几个守兵,成日摸鱼混吃,对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人皆视而不见。
眼下见到来者,打着哈欠的守兵提起几分精神。
马队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袭玄色箭袖劲衣,五官俊美,眉目清冷,不见一丝赶路倦意,渐近时,抬眸朝他们淡淡望来一眼,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左行作为四通八达的中原大城,常被当做中转驿点,但近来战事频发,牟野之战未分胜负,焦进虎又对此不闻不问,这里已许久没来过这样的贵胄公子了。
城中百姓不多,但都三五成群聚于一起,有下棋的,有吹牛的,有赌博的,妇人则多聚于巷弄,缝衣闲聊。
马队入城后,没有再纵马而奔,但速度仍不慢,并未走城中主大道,尽量辟开人多的地方。
玉云酒楼门前今日异常清净,人都被赶跑了,楼上凭栏的年轻男子把玩着手里折扇,一脸百无聊赖。
目光瞅见那边赶来的马队,看清马上男子后,他手中折扇差点没有掉下去。
他赶紧回身,朝身后雅间跑去,同房中数人喊了声肚子疼,立马打开门朝楼下跑去。
站在楼下望着马队走近,他气急败坏的上前:“沈兄怎么过来了!我在信上是如何苦口婆心劝说的!你怎么不听呢!”
沈冽自马上跳下,说道:“楼上几人?”
年轻男子扶额,一脸头痛。
年轻男子叫季夏和,二十出头,季家与郭家同在醉鹿,两家世交之好,季夏和为季家三房庶子,与沈冽自小一并长大。
“五人,”季夏和说道,“其他两个我不认识,一个是我二伯,一个是汉神营的校尉,还有你那个喜欢到处搅屎的表哥。”
“郭裕?”
“哈哈,”季夏和倏尔一乐,“看吧,你也认为他到处都在搅屎!”
“现在情况如何了?”
“我看他们的意思,是打算怂恿你去送死,”季夏和说道,“我着实不想你要你过来,反正你听我一句,这事不论最后如何,你都不要管,宋致易不是傻子,他要是有十双眼睛,起码七双是盯着你们郭家的。等下上去后,你任何话都不要说,能装傻便装傻,神情要尽量显得焦虑,能有多焦虑便有多焦虑。就当是走个过场。”
五年前,宋致易举起反旗时,季家是第一批支持宋致易的世家之一,但是连年东征西伐,季家被拖垮严重,不论财力还是人力,损失极为惨烈。
近来,宋致易多次招内阁入宫,拟定新策,虽未颁布,但已有风声传出,宋致易想彻底侵吞已出不了多少力的世家。
本就想要离开宋致易,及时止损的季家在确认消息无误后,彻底下定决心外逃,但季家产业已多数在宋致易的地盘,完全割舍的话,不是忍痛断尾,而是忍痛断头。
听闻老家醉鹿那头的郭家近来心中已有可选之人,于是季家第一时间联络郭家,想要和郭家一并投奔新主,同时也想让郭家帮忙一起,将他们的产业能转出多少是多少。
郭家对此意见不一,四房极力主张帮助季家,郭六郎郭裕先行出发,同时派人联络季夏和,要他给沈冽写信。
季夏和当然不想让沈冽卷入到这个是非里来,本不想写,但怕其他人会给沈冽写信,让沈冽过来,所以季夏和还是写了,所写的几封信皆是要沈冽别管别来。
季夏和先派人去楼上说一声沈冽来了,而后才带着沈冽往楼上慢腾腾走去。
行至楼梯一半,季夏和还是想问:“你到底为什么过来啊?”
“不止你一个人给我写信。”沈冽说道。
“那你就过来了?”季夏和气恼,“他们要你来你就来,我要你别来,你怎么不听我的呢。”
“我来有我的原因,”沈冽回答,“日后你便知道了。”
“不会这么轻松的,”季夏和说道,“就这些年郭家对你的所作所为,你此次要真的同意去了,即便宋致易杀不死你,郭家那些人也能在暗中做足一百个手段去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