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好些年没有见到阿梨这么严肃了。”支长乐也道。
“罢了,”支离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小师姐让我们不出门,那我们便先不出去,等她回来。”
夏昭衣回房以最快速度换好衣裳,一身简练行装,是她平时经常穿的束腰玄色长衫。
离开房子,下得木梯,她直接去寻掌柜的,交代他,若是有人回来找他们,不论是谁,皆说已经走了。
掌柜的着实不想惹麻烦,头疼生恼的应下。
“有马吗?”夏昭衣又问。
掌柜的摇摇头,不过给指了一个车马行。
离开客栈,夏昭衣往车马行买马,径直往左行奔去。
游子庄去往左行的官道非常平坦,铺着上好的大砖石,因而昨夜的大雨并未让路变的泥泞,丝毫不必担心马蹄会踩落水坑。
迎面有不少马车,不时还能遇见提盔挂甲的士兵,数目不少。
左行既稳又乱,也算是个奇观了。
赶到城门下,城门口有诸多士兵排列,一位队正模样的人正在说话。
夏昭衣勒马,遥遥看着他们,没有上前。
整整过去小半刻的时间,他们才终于离开,又是往游子庄去的。
夏昭衣看着他们经过,收回目光望向城门,一眼看到了看管这道城门的城门郎。
左行的城门,其实根本不需要看管。
进进出出的人皆被随意放行,不放行也没办法,统共就这么点兵力,惹了民愤,他们没命挡。
而真要有大军过境,就如之前云伯中和田大姚的兵马来扫荡那般,他们也没辙,只能早早收到消息后先去躲起来,之前有几个没来得及躲的,直接变成了刀下亡魂。
这点大家都明白,虽然对方为财为粮,不屠城,不轻易杀人,但是看到身穿其他盔甲的士兵,心里头不可能不会不爽。
现在城门郎就翘腿坐在那边,登高望远,坐没坐样,看着城门外头的浩瀚乡野,不知在想什么。
一锭银子忽然被抛入过来,城门郎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接,反应仍慢了半拍,银子给掉在城墙上,清脆一声叮咚。
他赶紧接起来,好家伙,着实有点分量,这时一顿,抬头朝跟前看去。
少年,不对,少女?
少女站在那边,目光定定看着他,脸上神情不见喜怒。
“你,你干嘛?”城门郎说道,目光望了她身后的马面一眼,又道,“不是,你是怎么上来的?”
“沈冽这个名字,是谁跟你说的?”夏昭衣直接问道。
城门郎一顿,看着她的目光浮起警惕和审视:“你是何人,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
“如实回答,银两我再加一倍。”夏昭衣说道。
手里的银子着实有些分量,拿在手里都觉得踏实。
城门郎咽了口干唾沫,说道:“这事……是他们自己说的,我在这里看守城门的时候,他们自己在那边嚷的可响,因为那公子长得好看,所以我就给记着了……”
话音未落,听得一声鞭响,他手背一痛,手里还没捂热的银子登时掉在了地上,又是清脆一声。
吃痛的城门郎捂着自己的手,勃然大怒,未待说话,听得少女声音冰冷:“你撒谎。”
若是寻常时候,有人这样喊沈冽,夏昭衣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他要去宋致易的松州,那必然会小心谨慎,不仅他小心谨慎,他的同行之人也会,断不可能这般张扬,毕竟左行是个鱼龙混杂之地,谁也不知道这里会出现谁。
要么,城门郎说的是真的,若是这样,便是沈冽的同行之人出了问题。
要么,城门郎说的是假的,那,城门郎为何要说假?
少女气质清华,气势凌然,这一鞭抽来,手法利索,快准且狠,城门郎在这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物,明白眼前这少女是不好惹的。
“如实回答,”夏昭衣说道,“沈冽这个名字,是谁跟你说的?”
城楼另一处的守城士兵,而城墙下的都隐约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在赶来。
城门郎朝那边看去,又听得一道鞭响,极其刁钻的角度,另一只手的手背也登时吃痛。
夏昭衣素来不喜欢压着别人欺负,这次是真的怒了,寒声说道:“以及,你同几个人说过?我相信今天这个小少年,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第583章 盘个铺子(一更)
这一道鞭子比之前那道要重,城门郎的手背直接见血了。
跑来的那些士兵大喝什么人,不待夏昭衣说话,怕将事情闹大的城门郎先开口大叫:“都给我回去!”
这一声令夏昭衣意外,她看向那些士兵,他们迷惑不解,但也当真退下,没有过多纠结。
城门郎捂着手背,不敢看夏昭衣,目光落在地上那锭银子上。
本就收人钱财,嚷嚷吆喝几声,轻而易举之事,谁能想到惹上这么个姑娘,此事若真的被追究起来闹大,对他没半点好处,毕竟牵扯到安江,很容易被做文章。
这时,又一锭银子抛了过来,落在这银子旁边,扔的不偏不倚,稳稳当当落下。
“我不伤你身家性命,只要你不撒谎。”夏昭衣说道。
城门郎看着银子,一咬牙,点点头:“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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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的风变大,呼呼刮来,停泊在港口里的船随着起伏江水而摇晃。
靠近岸边的一艘渔船上,余一舟趴在窗边,看着底下起伏的江浪。
身后林清风和嵇鸿正在同一个中年人说话,谈话内容极度不愉快。
等终于结束,那个中年人恭敬告退,林清风开口叫住他:“等等!”
中年男人回身:“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在此地有多少人手?”林清风说道,“我今日被人欺负了,这口气不出不痛快。”
余一舟闻言,回头朝他们看去。
“谁敢欺负夫人?”中年男人一怒,“这还了得?”
“你有多少人手?”林清风说道,“越多越好,若是可以,再去雇佣一些。”
“行!”中年男人说道,“夫人告诉我他们是谁,到时候夫人不用出面,这事交给我们!”
“究竟是你们被人欺负,还是你们欺负人不成,反被人教训啊?”余一舟忽的开口说道。
林清风火气大盛,朝他一指:“把这小畜生给我扔下江去!”
被老佟和支长乐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正不爽,闻言立马起身过去。
余一舟忙跑向嵇鸿,半路被大汉逮到,余一舟死死拉着桌子,被大汉往窗边扯去。
“师父,师父!!”余一舟尖叫,整个身体已被大汉抱起,就要塞去窗口。
“闹什么!”嵇鸿叫骂,“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是我徒弟!”
“还不能杀个人了?”林清风叫道。
她腿上的骨头被踢到,至今还疼的尖锐,偏偏这所谓的师弟老跟她对着干,都这样了还要来数落她。
嵇鸿没理她,看向那中年男人:“此事我们不出面了,你去找人手,至少四十个,那些人在福瑞客栈,你们越早去越好,让他给你们指认。”
嵇鸿指的是那鼻青脸肿的大汉。
中年男人应声。
余一舟心有余悸,躲在嵇鸿后面,不敢再乱说话。
天空乌云密布,江风推着层层积压的云海过来,整片天空低沉拥堵,沉闷压抑。
岸边的人渐渐散了,因为从左行过来的兵马来了一波又一波,不知道做什么,但总令人害怕。
夏昭衣回来时,天上又要下雨,她没有马上回去客栈,在一个人群快散光了的空旷街口下马,牵着缰绳缓步,望着沿街各自收拾的铺子。
城门郎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夏昭衣试探数遍,不像是假。
城门郎说,同他说沈冽之事,并要他声扬出去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看模样应该是谁的手下,对方一出现便给了他十五两银子,让他照着他们所说的去做。
有人问及便直说,无人问及,便但凡是个看上去有点身家有点势力之人,城门郎皆可寻个话头,主动提及,总之就要让人知道,一个叫沈冽的男子去了安江和广骓。
此事若办得好,他日见面,再有赠银。
夏昭衣觉得脑袋发疼,问城门郎同多少人提过,城门郎沉默了阵,说记不清了,过去了这么多日,应该不少于五十人。
夏昭衣大怒,气得没将他从城墙上丢下去。
一阵寒风吹来,身旁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夏昭衣的目光终于寻到了一家挂牌的商铺。
掌柜的愁眉趴在柜台上,店里一共就两个伙计,正在收拾货物。
夏昭衣进去望了眼,是家卖布料的。
看到有人进来,掌柜的赶紧抬头:“客官来了!来来来,客官看看要买什么?”
边叫嚷着,边让旁边的伙计来招呼。
伙计反倒是一脸不耐,拍着手里的灰,恹恹走来:“客官喜欢什么材质,什么颜色,什么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