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挥墨带着两名近卫进来,人群往两旁退去,少女抬起眼眸,清丽雪亮的目光像是一柄锐利的剑。
聂挥墨停下脚步,黑眸幽深平静,扫了眼满堂狼藉,落回少女脸上,淡淡道:“砸场子?”
夏昭衣自位置上起来,一步步走去:“是啊,不仅砸场子,我还要……”
她蓦然加快速度,身形似风,骤然而去,一记拳风起啸,浅绿色罗衫带起翩然的影,转瞬至聂挥墨跟前。
聂挥墨迅疾闪避,凭借高超的本能反应避开,紧跟着,少女从后面而来。
聂挥墨迅速调整姿态接招。
周围的近卫想上前,没有机会。
聂挥墨和少女瞬息已是数招,大开大合的掌风拳风,近卫甚至不得不往更远处退去。
少女出招出拳好似男人,充满力量,但男女天生的体能差异,终究让她气势不如男人惊人。
但同时,女人的纤细柔媚亦是天生,她所表现出的力量结合柔和体态,两者并济,似是一抹惊鸿乍舞。
聂挥墨似铜墙铁壁,见招拆招,夏昭衣一时难以靠近。
夏昭衣的快速灵活也让聂挥墨一直被压着,想要回击根本没办法突破。
夏昭衣忽的拾起一条桌腿,踩在半塌的椅子上跃起,自上冲下,聂挥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将她擒住,却见少女借着他的手腕力道于空中一个陡然翻身,长腿跃向他后背,一记膝盖撞来,令他顷刻朝前跌去。
摔倒不至于,但踉跄得够惨。
也是这个瞬息,聂挥墨才反应过来那是她故意露出的破绽让他抓着她,但接下去完全由不得他了。
少女的棍法和擒拿手法非常精妙,半控制,半殴打,那条桌腿快得像是毫无章法,对着他的膝盖,手腕,后背,一顿噼里啪啦。
聂挥墨终于瞅准空隙回击,少女却顷刻退出去半丈,极其目中无人的踩在了一张桌子上,稳稳当当,嚣张放肆。
一切快得连反应都跟不上,近卫们惊愣的看着,随即一个个朝前冲去。
“让你们动手了吗?”聂挥墨冷冷怒道,“都退下!”
“是了,”夏昭衣居高临下看着他,“丢脸丢你一个人的便好了,丢一群人可真就是个笑话了。”
聂挥墨冷笑:“你当真觉得我们奈何不了你?”
“不是我觉不觉得,这是事实,”夏昭衣唇角讥讽,“力战我确实打不过你们,可想要奈何我,聂挥墨,这世上能捉住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好狂妄的女人!”章之在后叫道,“阿梨,你今日挑衅所谓何事?”
“没什么,就是,”她手里的桌腿朝聂挥墨指去,“想打他一顿而已。”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朱岘的死与他们无直接关系,间接关系却不能说完全没有,即便是迁怒,夏昭衣也觉得,迁就迁了。
加之今日此人在屈府半点面子不给屈夫人,口口声声说要清算,好啊,那就算,她也恼着呢。
“一顿够么?”聂挥墨一撩袍,上前冷冷说道,“再来。”
“她方才使诈而已!”章之看向聂挥墨,“将军此次当心。”
“兵不厌诈,是我疏忽。”聂挥墨语声冰寒。
“你想多了,聂挥墨,”夏昭衣说道,“接下去,我的目标便不是你了。”
说着,她朝辛顺掷去一块木头。
众人惊忙朝辛顺看去。
辛顺亦被吓得后退,紧跟着便见少女一袭绿衫轻动,刹那冲来,目标却不是辛顺,仍是聂挥墨。
聂挥墨紧急调整过来,交手途中仍是挨了一棍。
“你这女人好奸诈!”章之怒叫。
“说好的兵不厌诈呢!”少女语声清脆,一顿连攻,“是这男人不长记性!”
聂挥墨边挡边寻隙回击。
手下拔出兵器欲扔来:“将军!”
“不用!”聂挥墨叫道,“免得说我欺负女流之辈!”
话音方落,少女似忽然暴怒,攻速越来越快。
“女流?”夏昭衣冷冷道,“本姑娘今日便打定你这区区男流!”
第667章 手下留情(一更)
在聂挥墨看来,自己完全可以凭借耐力将对方消耗到精疲力尽。
但他没有想到,夏昭衣的耐力也是惊人的。
四年来,每日坚持锻炼的她,在力量上无法达到和男人相抗衡,可是她的体力却不逊色于男人。
老者让她修身养性,她做到了,她的确减少了自己的愤怒和凶戾,但是仇恨是不会退减半分的。
那是不死不休的执念。
李据未死,易书荣未死,陶岚未死,一切便永远不会有终结。
她为自己定制了极强的耐力训练,前世羸弱的身体没有办法习武,今生的阿梨弥补了这些缺憾。
她挥着手里的桌腿,步伐灵活敏捷,似游龙飞鸿,以多个刁钻角度攻击,令战绩无数的聂挥墨完全不敢有半分松懈。
战地渐渐扩开,近卫们步步退开,挪出空地。
辛顺和章之被人保护,往两旁避开。
辛顺目不转睛的盯着,除却对聂挥墨的担心之外,大为惊艳于此女的身手和步法。
见到双方几招进攻和化解,辛顺甚至叫出声:“精彩!”
章之朝他看去一眼,看回夏昭衣和聂挥墨。
估算时间,已过了一盏茶,如此高强度消耗,正中他意。
章之侧头吩咐一旁近卫。
近卫点头,转身离开。
夏昭衣冷笑,边进攻边沉声道:“你的手下要暗算我了。”
聂挥墨朝那边看去一眼:“你怕了?”
“不,是蔑视你!”
聂挥墨眼角一抽,蓦然拉开距离,还未来得及调整状态,她又冲了上来。
“文元!”聂挥墨冲章之叫道,“莫插手!”
“将军!”章之叫道。
聂挥墨没有再理。
“也罢!”章之说道,“那某便不插手,但,插嘴呢?”
说完,不待聂挥墨有任何反应,章之看向夏昭衣:“阿梨姑娘,你与宁安楼赵大娘子关系可好?”
夏昭衣不为所动,进攻速度无半分退减。
“赵大娘子如今在我们手里!”
“阿梨姑娘,你不怕赵大娘子出事么?”
“昨日拦下赵大娘子之事,你半分不知?”
……
“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夏昭衣好笑,“激怒我,是想要我直接杀了你?”
“你认为你办得到?”
“我若真要杀你,你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我若也要杀你,你以为你还能这样在我手下跟前对我动手?”
夏昭衣冷笑,扬脚踢起半张坏掉的椅子。
聂挥墨侧身避开,夏昭衣手中木头脱手挥去,在聂挥墨躲避时,她身法快如惊雷,朝聂挥墨喉间逼去。
聂挥墨抬手去抓她手腕,唯恐她又使诈,特意留了后手,但少女的身体过分柔软,攻击角度刁钻的令人发指,顷刻她的下身扬起,从侧面踢来,聂挥墨抬手去挡,对方只是作假,再度从他的桎梏中脱身,又一连串的迅猛攻击。
双方斗了许久,聂挥墨挨了数棍后,再没有让对方得逞。
夏昭衣不想真下死手,毕竟谈不上完全的血海深仇。
一番怒斗,夏昭衣终于退开。
再好的体力也会累,她喘着气看着同样累到大口喘气的聂挥墨:“若要找我算账,派人直接去清阙阁点我姓名,再报个地点,我必赴约,我等着你的明算暗算。但赵宁和屈夫人那边,你若敢碰一下,我便将田大姚的人头悬在永安城门!”
聂挥墨冷笑:“在我的地盘说这样的话,你倒真不怕没命出去?”
聂挥墨一个近卫早便忍不下去了:“斗不过便斗不过,这种时候了还要虚张声势!”
话音方落,空中一道劲烈鞭响乍起。
若非他身旁同伴反应迅速,将他扯开,他脸上怕是要留一道伴随终生的疤。
但他右前方的椅子却是彻底不堪,在千丝碧的数百颗银光倒刺下裂为四截。
她动作太快,自哪甩出的鞭子,藏在何处的鞭子,无一人看得清。
夏昭衣冷冷朝他看去,目光不经意一扫,看向方才拉着他退开的那个近卫。
看着几分眼熟,很快想起,是之前去教训载春丈夫的那个年轻男子。
夏昭衣收回视线,看向聂挥墨:“告辞。”
她以长鞭击开拦路的近卫,取回自己的斗笠蓑衣,并未穿戴,拿在手中直接转身。
客栈大堂里近六十个男人全部看着她,没有聂挥墨的命令,无人往前。
她就这样如出入无人之境,在众目之下扬长离去。
几个近卫收回目光,朝聂挥墨看去。
俊容冰冷的年轻将军望着客栈外面,眼眸晦暗,看不清眸中翻涌的思绪。
“将军,”辛顺先生上前说道,“可有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