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梨,”赵宁认真道,“你若不知如何处理她,难不成要一直留在我宁安楼,我瞧她当真是非常不喜的。”
夏昭衣想了想,说道:“衡香官府你不信任,从信官府我也厌恶,倒不如,那边的归园客栈。”
“聂挥墨?”
“本也该是由聂挥墨和辛顺先生去处理的。”
“如此,我是可以差人送去。”
“对了,发生在你后巷那起凶杀案件,可有结果了。”
赵宁蹙眉,摇头:“那死者很年轻,他后背被捅了近十道,伤口极为狰狞,不知他是痛死,还是活生生流血至死。他死前该当很绝望害怕,偏巧此事,竟就发生在我宁安楼后巷。”
“官府的人怎么说?”
“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地上没有血印痕迹?”
“没有,推测鲜血甚至可能都未喷溅到凶手身上。”
夏昭衣肃容:“这很难办到,想必凶手个子很高,手很长,同时为非常老练的杀手。”
“我在想,他是路过顺手一杀,只是想杀个人玩,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死者的家眷怎么说?可有结仇结怨之人?”
赵宁摇头:“他师父病重垂危,楚管事至今不敢告诉他。医馆中其他人说他是乡下来的,家中只剩一个祖母,祖母卖了唯一的牛,凑得学医的学费,让他进城拜入仲大夫门下当个学徒。”
“那他的祖母……”
“也不能告诉,我同楚管事商议,便说他学医大成,随高人外出云游去了,需得几年历练,这期间便给他祖母多寄些银两回去。老人家不识字,随便写点书信,让旁人念给她听便可。待将她熬死,一切便落幕。”
“真悲。”夏昭衣说道。
“是啊。”
包厢的门这时被推开,屈夫人回来了。
“如何了。”赵宁问道。
丫鬟在后边合上包厢的门,屈夫人笑着坐下:“不如何,此女可真是工于心计。”
“哦?”
“旁敲侧击同我打听产业,想自我口中问出话去,不时还往你身上引,问及你的宁安楼。我装作随了她的话,一番言谈下来,她侧重的点全在你我身上,提及她自己,看似也在介绍,却说得皆是无关紧要之言,什么家乡何处,家乡特产,半个字未提天兴商会和她自己或她丈夫的谋生行当。”
“倒是个自作聪明的人。”赵宁说道。
“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她人呢,走了?”
“不知,”屈夫人呵呵,“说不定在楼下又碰巧与我来个偶遇。她若有诚心同我相交,我自也慷慨,但这人,我不喜。”
说着,屈夫人看向一旁安静不语的夏昭衣:“欸,阿梨,在想什么呢。”
夏昭衣朝她看去,目光再望向赵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身染顽疾,将死之人,很难在短时间内便能恢复,除非,是中毒。”夏昭衣沉声说道。
赵宁一顿:“阿梨,你的意思是……”
“毒素衰减或直接肃清,她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些许元气。而若病入膏肓,即便能治好,但想要恢复精神,少说也得十几日调理。”
“倚秋竟是中毒?”屈夫人讶然。
“那名学徒之死,极有可能与下毒之人有关,”夏昭衣说道,“不过只是一种猜测,但每种猜测的可能性都继续猜下去,总有一个猜测会指向真相。”
“那,我们现在就按照这种猜测继续猜下去,”屈夫人说道,“若是下毒,先不猜动机,就猜是谁下的,谁有机会下。”
“此人很好找,”夏昭衣看向赵宁,“这个毒必是慢性,若是毒性太猛太急,你们容易觉察是毒不是病。”
“定春,红雯,或者后厨里的仆妇。”赵宁沉声道。
“煎药的仆妇们,固定么?”夏昭衣问。
“这我着实不清楚,得去问后厨的管事。”
“还是阿梨好使,一句话便点醒我们,”屈夫人笑道,“那咱们,等下是不是得去一趟宁安楼了?”
“来点猛的吧,”赵宁冷冷道,“便去打草惊蛇,看看惊得,是哪一条蛇。”
林清风坐在马车上,支着额头,昏昏欲睡。
一旁的丫鬟忽然轻推她:“夫人,夫人!”
待林清风缓缓睁眼,小丫鬟赶忙道:“夫人,你瞧外面,那几个姑姑和丫鬟刚刚下楼,她们跑去那一处喊马车了。”
林清风强打起精神,靠在车厢另一边,朝远处的酒楼门口望去。
小丫鬟见她这架势,不解说道:“夫人,咱们不出去吗?”
“不出去,”林清风懒洋洋道,“我在这,无非是想看看能让屈夫人时时念着要回楼上去招待的,是什么样的贵客。”
第832章 口舌之争(补更5.19)
一前一后,来了两辆风格截然不同的马车。
屈夫人的马车还是昨日那辆,瑰丽华贵,另外一辆同样华盛,偏向大气素雅。
马车停稳了,林清风等了一阵,始终不见屈夫人等人下来,就在她又快睡着时,终于听到大堂里的动静。
天上大雪已停,但风仍大,姑姑们撑开伞,以挡风寒,伞面恰遮住了林清风的视线。
这便恼人了。
林清风于是换一个角度,刚好一眼望去,少女清丽的背影一晃而过,上去了马车。
林清风一愣,怀疑自己看错了。
刚才过去的少女,她,她是……
几乎下意识的,林清风伸手抚摸自己的手腕。
这道永远存在,褪不掉的长疤痕,不是刺在她的手腕上,而是一个爱美人士的心口上!
不过这个小贱人,她居然来了衡香,她几时来的?
还有这几个月,这小贱人忙什么去了,她绝对不会闲着,一定会有不小的动作。
林清风忽然庆幸自己刚才没说要随屈夫人上楼,而是看出屈夫人想回楼上,怕她对自己不耐,便故意找了个借口,先自行道别离开,不给人添堵。
否则,跟那小贱人碰个正面,便难堪了。
她令丫鬟放下车帘,叮嘱车夫,待那两辆马车离开,她们再动身回府。
夏昭衣忽然止步,抬眸朝右前方望去,幽微的暗光里,车帘放下的细微动静落入她眸中。
“阿梨?”赵宁轻声道。
屈夫人也停下脚步:“怎么了呢。”
“我去那处看看,”夏昭衣说道,“很快回来。”
风越来越大,夏昭衣身上宽长的雪白斗篷被吹起,风帽下垂直腹前的墨色长发也高高飞扬。
车夫看着少女修长纤细的身影朝自己直直走来,颤声说道:“林,林夫人,一位贵小姐过来了。”
不止是她,后面的赵宁和屈夫人也来了。
随着她们过来,那些打伞的姑姑,跟随的丫鬟仆从,一并也来了。
林清风心下一咯噔,困意全消,抬眸朝车帘望去。
穿过宽敞开阔的空地,夏昭衣停在马车前。
林清风大怒,这小贱人,每次遇她,皆无好事!
“请问,车上是何人?”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林清风没说话,示意一旁的丫鬟。
丫鬟是今日回去换衣裳时,林清风让管家挑得,特意叮嘱,要挑个机灵的。
管家于是挑了个活泼伶俐,说话厉害,人也胆大的。
丫鬟见林清风有几分不安,皱了下眉,对外高声叫道:“你又是何人?在外喧嚣。”
“你们这俩马车的车辙印我认得,”夏昭衣平静道,“今日在拈花斋附近,我见到过。”
“你真好笑,”丫鬟说道,“车辙印满大街都是,少来攀交!快走!”
“衡香平坦开阔,车轮较平滑,与跋山涉水,磕磕绊绊奔波过的马车车轮,很好分辨。”
“那,那又如何,你管那么多,这地儿还不兴我们停了么……”
赵宁明白夏昭衣的意思了,上前说道:“我想知道,你们是巧合还是故意。”
换了个声音,不过说话语气跟之前那个一样,都算温和,丫鬟不由提起更多胆气:“从没遇到过这般好笑的事,停个车都能碍到你们这些高人一等的夫人们的眼睛,是我们人穷位卑,连停个车都不配!”
赵宁和屈夫人身旁,几个平日嘴皮子利索的姑姑皆听不下去,但都是沉得住气的,主子未动怒,她们不好发话去吵。
而外头的车夫,车夫早就不淡定了,他当然认得鼎鼎大名的赵大娘子和屈夫人,整个衡香,得罪谁也不敢得罪这两个女人。
“还人穷位卑呢,”屈夫人说道,“你这嗓门比我们都大。”
“若非心虚,也不会叫嚷得这么大了。”赵宁说道。
“你,你们真是莫名其妙!”丫鬟怒声叫道,“我们好好在这儿停个车,你们上来冲着我们一顿说,哪有你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