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谙嗤笑,边咳边朝赵宁看去:“赵大娘子,我治好你身旁那丫头的咳症,你呢,恩将仇报,以怨报德!”
“火是你自己放得,你烧我的楼,我还没与你计较。”
沈谙咳得越发剧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放了?”
“就是你放得。”
“你没看到,便不是。”
“看着斯文俊秀,还无赖呢。”屈夫人说道。
沈谙想回嘴,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得,又开始狂咳。
被气得,被烟呛得,还被他自己兜头一盆冷水给浇得。
“咳咳咳……”
一直以来,他若是不咳嗽,可以一直坚持不咳,但若一旦开始,便没休没止。
越咳越觉撕心裂肺。
这便是他为什么要救一把倚秋的原因,他也就在咳嗽这事上,才能找到一些与旁人的共情了。
因为明白这有多痛苦。
“立即准备一间暖和的屋子,再取件与他合身的衣裳换。”赵宁看向一名近卫。
“是!”近卫应声。
话音刚落,听得另一边传来脚步声。
是去楼上带人下楼的人。
沈谙咳嗽稍稍好一些,转眸朝那边望去。
陈韵棋正好奇望着他的背影,一看到他的脸,顿时愣了。
第848章 媳妇阿梨(一更)
男人的脸非常俊秀,哪怕此刻狼狈,却无损风华貌美,反而更添战损美感。
更重要的是,这张脸乍一看去,陈韵棋以为见到了那冷冰冰的沈公子。
他们眉眼太像,但又能很快区分,二者气质大为不同。
沈公子英锐清正,自带威仪,生人勿近,只可远观。
而这男人,他太病弱了,肤色非常非常的白,近乎于苍青色,沾了水后,这白色更显凝重,与沈公子贵玉般的润泽之白,全然不同。
赵宁在陈韵棋望过来的一瞬便皱起眉头,示意近卫将麻袋套回沈谙头上。
沈谙抬手去挡:“赵大娘子,这便过了。”
“我是在保护你。”赵宁说道。
“我并不是你的罪犯,你该放了我,立即送我回去。”
“得问阿梨。”
“又是阿梨!”沈谙忍无可忍,双目盛满怒意,“就算是衡香最大的官也不能无法无天,一个阿梨算得什么?”
“官?我放在眼里?”
“赵大娘子,”沈谙上前一步,“你我之间本无矛盾,且我表妹与我弟弟都与你相交不错,你没必要与我闹僵!”
“你表妹?”屈夫人好奇,“谁?”
沈谙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赵宁也没出声。
“放了我。”沈谙咬牙说道。
“得问阿梨。”赵宁还是这句话。
沈谙气得胸膛一伏一伏,刚刚缓和一些的咳嗽,骤然又爆发,咳得他身板整个弓下。
去准备房间和衣裳的几个近卫很快回来,赵宁令人将沈谙送回楼上。
沈谙不肯走,近卫只好上前,带着他的胳膊转身。
“别碰我!”沈谙胳膊用力挣开近卫的手。
一句话太急,惹得又是一阵狂咳。
近卫便不碰他。
沈谙自行回过身去,抬眉瞧见站在右边檐下的陈韵棋。
押着陈韵棋下来得几个近卫没有立马离开,因恰好经过,不慎让陈韵棋看到了沈谙的脸,几个近卫怕赵宁安排有变。
毕竟沈谙的身份,赵宁并不想被太多人知晓。
陈韵棋的目光仍在沈谙身上,他如此望来,陈韵棋更能看清他的眉眼。
沈谙眼中对赵宁的厌恶和愤怒还未褪去,看到陈韵棋,沈谙双眸微敛,冰冷地收回视线。
赵宁望向陈韵棋。
“走。”陈韵棋身旁的近卫厉声说道。
上楼梯前沈谙停下脚步,回头朝身后看去。
停在赵宁和屈夫人跟前的少女身形窈窕清瘦,背影极其曼妙。
若非先见到她的脸,瞧见她和赵宁屈夫人如此站在一起,不定便要以为是那个讨厌鬼。
太像了……
不过看她模样,不像是什么客人,也是跟他一样的“囚犯”?
不行,想到这个就好气。
沈谙胸口一闷,又被憋屈得疯狂咳嗽。
陈韵棋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赵宁和屈夫人。
自被翟金生送到衡香那一日见过赵宁,这段时间住在这里,除了每日送饭,送水,送干净衣裳的仆妇之外,她谁都没有见过。
在宁安楼所住的日子,与想象中的监狱生活很不一样,这位赵大娘子虽不理睬她,但并未苛责虐待,或侮辱为难过她,她就像是被遗忘在宁安楼里。
“归园客栈,是田大姚在衡香的部署,”赵宁冷冷道,“我将你交还给他们,由他们处置。”
陈韵棋的指甲嵌入手心,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我会略作打点,待你回从信后,你可书信一封寄回衡香。如若路上有人欺你辱你,可在信上写明。”赵宁又道。
陈韵棋美眸微微睁大,带几分不可思议。
顿了顿,陈韵棋倾身福礼:“多谢赵大娘子照顾。”
“带她走吧。”赵宁看向近卫。
聂挥墨的人便等在外面,此前赵宁吩咐的干净衣裳和糕点,也由两个姑姑备妥,一并等着。
看着陈韵棋的身影,赵宁淡淡道:“我帮得是女人,不是陈韵棋。”
“我可什么都没问。”屈夫人说道。
赵宁微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雪已静,雪地的寒意透过暖软的靴子,虽冷,但很清醒。
“站了这么久,再好的靴子也不保暖,”屈夫人不咸不淡地说道,“本是要去东平学府找找阿梨,结果上个马车的功夫,便发生这么多事。”
“人没事就好,屋子烧了便烧了。”赵宁说道,转身朝马车走去。
后院巷中,马车已停许久,丫鬟和姑姑们都在等她们,众人沿着外墙瓦檐而站,冻得缩成一团。
临上马车前,赵宁转眸看向深巷最里面的屋舍。
灰沉沉的天,连风都似有颜色,苍白的雪静谧覆着矮墙和院门,冬风呜咽呜咽。
凶杀案现场,邻里是最难宁的,所以附近邻舍都贴了辟邪的图符,这般冷的天不知从何弄来的艾草和桃枝,用糯米胶沾在墙外。
赵宁深深看了眼,上去马车。
屈夫人坐在她一旁,动了动唇瓣,最终欲说还休,只是在赵宁受了伤的肩胛后边,新添了个软枕,让她靠着。
马车朝前而去,速度很缓,驶向东平学府。
另外一头,却是夏昭衣的骏马穿过长街,往宁安楼的方向来,不过到一家当铺前时,她骤然勒马停下。
街上人烟本便清冷,她骑于高头大马上,颇为瞩目。
当铺朝奉觉察外头有人,支呼伙计去瞧瞧。
伙计自高柜台的窄口子往外瞅,见到的是马腿儿,于是绕过柜台开门走出。
才出来,便见少女迎面走来,湖光般的眼眸盈着笑:“小哥,我来打听个事儿!”
长得好看又笑得好看的姑娘,严寒冬日都似吹来春风,伙计整个人都舒坦:“姑娘您说,您要打听啥!”
典当柜上的朝奉也低下头,闻声望来。
“有一个叫莫海珠的,他是否在这里当过珍珠?”
“呃,”伙计笑笑,“姑娘,这我可不能告诉您,咱们这行是有规矩的,你瞧这板子!”
伙计拍了拍大柜台前的木板:“这叫遮羞板!”
“那,如果我是他认识的人呢?”
“熟人是吗?”
“对。”
伙计觉得这个姑娘看着冰雪聪明,怎么有点憨。
“那也不成呀,”伙计说道,“熟人也不可说。”
“妹妹呢?”
“哈哈哈……”伙计笑着摆手,示意她走。
“那,媳妇呢?”
“你?”伙计上下打量她,“莫海珠的媳妇?”
第849章 为何要装(补更5.27)
“对。”夏昭衣点头。
伙计呵呵笑了下,完全失去耐心,不知她想做什么,是善是恶。
就在伙计打算赶人时,柜台上的朝奉说道:“小姑娘,你这不是净扯么,哪有人嫁人当了媳妇,还不绾发的?”
“这样吗?”夏昭衣抬手捏起垂在胸前的青丝,纤细的手指勾着,漫不经心将青丝缠绕,“那,未过门的总行了吧?”
“胡闹,”朝奉说道,“你别来套话,快走。”
“莫海珠死了。”夏昭衣说道。
“啥?”朝奉愣道。
伙计好奇:“莫海珠,死了?”
“对,我来赎回他的珠子。”
“你说死了便死了?”朝奉也不耐烦了,“快走快走,莫要胡闹。”
“那,他如果死了的话,我这个当妹妹的,或者是未过门的媳妇,可以来赎回这珠子吗?”
“行有行规,你这套说辞我们不允,”朝奉说道,“你拿莫海珠的票据来,或者拿你们的户籍去官府那证明,不过我们当铺不认衡香的造籍,需得五年前的前朝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