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飞快,还未奔到跟前,便大声叫道:“出事了!”
翟金生鲜少会有这样惊慌一面,戴豫和余昂顿时心下一紧,戴豫不安道:“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冽不动如山,沉默看着翟金生奔来。
“少爷!”翟金生浓眉紧皱,指向西北处群山,“七里外一大队马贼杀来,至少一千多人!与我们一个时辰前所灭的西义徜人装束一样,应该是主力,极大可能是来寻仇!”
“七里的话,快马很快就能到这了,”戴豫看向沈冽,“少爷,我立即去安排拒马枪!”
“不急,”沈冽说道,声音平平淡淡,“先让乡亲们将村里所有竹筐都拿出来,再去安排拒马枪。”
“竹筐是?”
“装头颅。”
戴豫和余昂本来心慌,见沈冽镇定沉默的模样,忽觉踏实心安下来。
“是!”戴豫应声。
沈冽又看向翟金生,沉声道:“稍后疏散村中老少,前去东岭,所有不服乡男丁集合北祠。大晏军分三组,我需要五百步兵,其余两组分别由乐危,常成志率领。乐危带三百兵马去南边包抄,剩余所有兵马随常志成沿北乡花坪路抄后,断其尾。”
“是!”
几名郎中和在此照料伤员的士兵们闻声出来,沈冽回过头去,众人面露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你去安抚他们,”沈冽不擅长此道,边朝外走去,边对余昂道,“就说很快能解决。”
“……是。”
页赫臣的尸体暂时令五人看管,留在关内峡的寻风坡。
待马贼主力大队一到,页赫厉便即刻令万戎马贼带路。
三百多万戎马贼,只活了一人,随着离不服乡越来越近,页赫厉渐渐见到了满地狼藉。
地上的尸体显然不久前还有人在收拾,雪地上留有大量凌乱的,未被风雪掩去的脚印。
越往前,地上凝固的鲜血越多,或流淌成片,或喷激飞溅。大量尸体被霜雪深埋,还有被挖到一半丢弃的。看脚印,应是听闻他们来了,仓促逃去。
页赫厉看向远处尽头连绵的村舍。
这片大地深广辽阔,万家灯火明耀,霜雪静谧安详地覆盖在屋舍斗檐上,无论屋舍大或小,互相依附,鳞次栉比。
“不像是被人打劫过的……”页赫厉身旁手下低声说道。
“莫非是村子里的人杀得?”另外一边的手下问。
“一群土棍土棒的乡民?”
“那会是谁干得?”
“能杀这么多人,对方数量定不少。”
……
周围的人低声议论,页赫厉始终没说话,他的目光沉锐阴冷,望着尽头这片村郭。
忽的,页赫厉一抖缰绳:“走,去村子里问问!”
不管问不问得出来,都要顺手抢了这个村子。
他们本就是马匪,这边的村子,本就是他们的肥羊。
雪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几百具,全是万戎族人。
那名万戎马贼一眼看到自己的首领,惊声叫了下,伸手指去。
页赫厉很难和他沟通,但那具尸体的衣着容貌,可见是首领级别的人物。
死相凄惨,身中数刀,但好歹是具全尸。
页赫厉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还在叽里咕噜,一脸哀伤的万戎马贼。
忽的,页赫厉拔出马刀,一刀刺了过去。
万戎马贼压根没有反应的时机,瞬间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页赫厉用力拔出来,新鲜血液喷洒,万戎马贼从马背上摔滚了下来。
“叛逃的懦夫!”页赫厉不齿,“当杀!”
“当杀!”
“杀!”
周围马贼们大声叫道。
页赫厉的马刀举向前面:“大家随我冲!”
所有马贼纷纷抽出马刀。
页赫厉一扯缰绳,双腿就要夹紧马腹之时,却见前方一个身影踩着远处灯火而来。
页赫厉顿时喝止胯下烈马。
天幕庞云混沌,越近傍晚,灰色越黯,来者一人一骑,玄衣锦衫,手执长枪,身形高大秀挺。
其坐骑速度不快不慢,马蹄踏地轻盈却稳健,马鬓飞扬,四肢健硕,形体勃然壮美,一看便是顶尖良驹。
其人的马上身姿亦利落持重,没有百来场战斗经验,绝不会有这般从容放松之态。
页赫厉浓眉紧皱,握紧手中马刀,陡然觉得一阵森凉寒意。
或源自昏暗天光下满地惨死尸首所形成的压抑,或因对方这过分沉冷恒重的气质。
伴随他骑马而来,页赫厉心底的那一阵寒意越渐浓烈。
偏偏他一身反骨,越让他不舒服,越让他不爽,那么别人也休想好过。
“杀了他!”页赫厉的马刀一挥,“把他的头砍下来!”
话音方落,一名手下叫道:“头儿,你看!”
页赫厉随着手下所指,朝右侧前方望去。
大量士兵走来,身披盔甲,手持长枪,非整齐划一,踏地有声的军步,甚至走得有点六亲不认,凶悍嚣张。
第955章 孤寒狂傲(补更7.10)
一看到这些士兵,一名手下便对页赫厉道:“头儿,看来正是他们了!”
风越来越迅猛,页赫厉大声怒吼:“西义徜的男人们,扬起你们的马刀,我们去报仇,还要去屠杀!宰了这群走地羊!”
“杀!”
“杀!”
“杀!”
马匪们齐声高吼。
这边大晏军为首的除了戴豫之外,还有一个郎将叫阮国良,是从原探州兵马的队正里面挑出来得。
其人也是背锅最惨的那个,因被手下连累,天天挨骂受罚。
现在听到马匪们的叫唤,阮国良也听不懂,但是听着就是不爽,大声吼道:“就你他娘的会吼吗!兄弟们,我们也冲他们叫!我们还要冲过去杀他们!”
“冲!”
“打死他们!”
“干就对了!”
还未达成默契的大晏军士兵骂骂咧咧,乱成一锅,跟在阮国良后面朝前面冲去。
马匪们分作两股,一股策马狂奔迎来,但马蹄踩着满地凹凸不平的尸体,难免颠簸。
另外一小队,随着页赫厉朝前面的沈冽冲去。
沈冽亦骤然驱马狂奔,手中银枪一挥,破风声清冽润耳,铮铮鸣长。
“兄弟们!”阮国良大叫,“扔!”
后面数排士兵,加上更后面的乡民男丁们立即掏出一口碗,在地上迅速舀一碗厚雪,朝着迎面而来的那些马贼们用力掷去。
一道道抛物线在空中圆润划出,数百口碗扬起沸沸汤汤的雪雾,为首的戴豫和阮国良怒刺长枪,率着前排士兵快步冲去。
很多马匪的视线刹那被干扰,不少碗还砸在了他们脸上,下一瞬,大晏军们的长枪便将他们从马背上挑落。
那些紧随其后,没有被干扰,且马蹄也没踩中尸体凹陷处的马匪们暴怒,挥起马刀斩下。
戴豫用长枪挡开一柄马刀,怒吼:“攻马!”
生死交锋瞬息,士兵们也顾不得心疼坐骑问题,攻马便攻马。
与此同时,乐危所带的三百骑兵从南边冲来,杀入马匪群中。
马匪骑马,可看作骑兵,骑兵比步兵拥有绝对优势,但满地数百具尸和新增的马尸却将这优势变作了劣势。
戴豫被一匹马踹飞在地,幸得几名乡民扶起,数人合力干掉一个马匪,戴豫顾不上喘气,抬头朝沈冽那边望去。
四周混战,刀光血影,激扬雪雾让视线大为受阻,他边打边朝那边跑去,见沈冽被四十多个马匪缠住,正在突围。
这些马匪都是西义徜的绝对高手,坐骑不差,骑术不差,马上挥砍本领更不差。
沈冽上来便杀三人,将他们全部激怒。
页赫厉更是气得癫狂。
马匪惯用战术,一乃包围,二乃围绕“猎物”打转吆喝,攻其心智,眼下全都不好使。
沈冽策马奔去哪,他们可以迅速拦截,却没有办法抄后绕背,以实现包围后的突袭目的。
又有二人被沈冽击落马背,一人重伤,一人当场毙命。
一个马贼想了想,忽的掉头,朝后面跑去:“长绳!给我们长绳!”
一团长绳被同伴扬手抛来。
马贼接住后挥舞长绳一端,朝页赫厉抛去,后者接住后,两个人狂奔,拉开长绳距离,朝沈冽迎面冲去。
页赫厉边跑边握紧另一只手的马刀,目光狠厉。
一旦将对方绊得人仰马翻,他将第一时间斩其头颅。
却就在这时,他看到对方的骏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他的手下猛然追去。
两名马匪顷刻毙命,页赫厉和另一人迅速调整方向,再朝对方冲去。
但此人骑术着实高超,策马游走,毫无压力。
页赫厉和另一人因绳索牵绊彼此,反而不及对方灵活。
此人要么黏着他们的手下,由他们手下挡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