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这时回来,模样极恼。
李奕舒眉头轻皱,便见翠儿委屈地叫道:“郡主!”
她快步走来,俯首在李奕舒耳旁飞快低语。
李奕舒怀疑耳朵听错了,睁大眼睛:“他们竟敢如此!”
“很是猖狂!”
“你未反驳?”
“我,我……”她说不过。
对方一箩筐的砸下来,她甚至接都接不住,更不用去想如何说。
“那老头,看起来读了很多书,而那读书人的嘴……不就是能言善辩,好斗,到处想找架吵的吗。”
李奕舒是个聪明人,沉声道:“你落了人口实。”
“郡主!”翠儿惊忙垂首。
“发生了何事?”对面的钱日安说道,“郡主,要不我去看看?”
李奕舒摇头,若是钱日安去,怕是人要丢得更大。
“不必了,”李奕舒淡淡道,看向翠儿,“派人去盯着,若是见他们下楼,便立即来喊我。”
“是。”
“你所要说得商议之事呢?”李奕舒朝钱日安看去,“说吧。”
钱日安抬手,恭敬道:“是。”
一直到午时,沈公子的兰君雅间都仍闭着门。
直到李豪派人来找李奕舒,她方踏出雅间,便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的男人去那敲门。
李奕舒于是停下要走的脚步。
戴豫开门,待叶正快步进去,他抬手关上,便见着了立在那边的李奕舒等人。
戴豫没有表情,一把将门合上。
“郡主你瞧。”翠儿说道。
“郡主,我去教训?”钱日安在旁说道。
李奕舒眼下看到钱日安便烦,冷冷道:“不用你去。”
其实想也知道,他能有什么事同她商议,绕来绕去半日,是说演一出苦肉计,将阳平公主哄回去。
若不是瞧见这位沈公子有几分姿色,李奕舒今日断不会答应他来这凤阳楼。
但这行人,着实古怪。
戴豫转身回来,叶正已经开始说外面的情况,声音很低。
“午时还未到,丁县尉便重新带了一帮人手,去了刘家村,之前少爷好不容易保下来的桑户,这次恐难再保。明台县所有大蜜坊全部低头,都说愿意低价出让给公主。对于阳平而言,现在最难棘手的还是大米商毛家。说是米商家独子以死相逼,若是产业让出,他便跳死在米河中。”
一口气说完,叶正缓了缓,继续道。
“今早,三皇子李豪已到徐城,据说是要将阳平公主带回去,但是公主不允。城外还在搜山,这次出动的兵马是顺阳,宣武,毕家军。”
“宣武军此次统帅是谁?”夏昭衣忽的出声。
猝不及防的清脆少女之音,让叶正瞪大眼睛。
“先回答。”沈冽说道。
“……是,”叶正道,“统兵者为宣武军新擢升的副尉方西华。”
“毕家军统帅呢?”夏昭衣问。
“毕萧,他才被阳平公主从城外召入,我来之前,他刚入城。”
“毕萧。”夏昭衣很轻地说道。
“师姐,认识吗?”
夏昭衣唇瓣淡淡一勾:“宣延帝李据年轻之时,身旁有四位同寝同食的好友,且这四位好友成了他日后能征善伐之大将,他们是夏文善,毕时俨,翁迎,欧阳安丰。”
“啊,夏文善是你爹!”
夏昭衣唇角几分苦涩,轻轻道:“是啊。”
“那这毕萧是?”
“毕时俨的侄子。”
“那师姐,他算不算是你故友?”
“一面之缘罢了。”
支离点点头:“就当不算。”
“嗯,就当不算。”
支离看向叶正:“大兄弟,你继续说,还有吗?”
叶正点头,目光深深打量了夏昭衣一眼,认出她是寿石往来过不少次数的阿梨姑娘,大感震惊。
缓了下,叶正看向沈冽:“少爷那匹坐骑,被一位猎户捡去,卫东佑已经赎回来了。”
“先养在城外吧。”沈冽道。
“嗯。”
沈冽看向夏昭衣,见她眉眼几分出神,正准备开口,身旁的支离忽去提壶倒盏,端去少女跟前。
“师姐,喝茶。”
“多谢。”夏昭衣接来说道。
房门这时又被敲响。
戴豫皱眉,很轻地说道:“很可能又是她们。”
第994章 你说脏话(一更)
戴豫去开门。
门口却不是李奕舒,也不是她的人,是两位衣着富贵的老人。
老人站在门外,呼吸很急,似是才赶路过来。
目光扫了圈,见到屋内的夏昭衣和支离,两位老人不请自入,拱手走来:“二位老友竟来得这般早!”
支离和夏昭衣对视一眼,跟他们根本不熟。
支离清了下嗓子,顺着他的话道:“是也,你们也是来找……”
他看向沈冽,不知道该称沈公子,还是支爷。
“对,我们也来找沈公子。”一位老人先道。
“嗯,我们才从支爷那出来,未想二位老友来得更早。”
“两位前辈坐,”沈冽说道,“久等了。”
支离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看向夏昭衣。
夏昭衣压低声音:“支爷预备将明台县能收得产业都收了。”
“那得多少钱!”支离瞪大眼睛。
“所以,让城中这些老爷们一起。”
“他们肯吗?”
“阳平公主低收高卖,赚取巨额差价,所以他们不如先自己平价收来,你说对吧?”
支离恍然大悟:“是哦,如此一举两得,那些农户不亏,他们也不用花冤枉钱。但是,他们银子够吗?”
“先佘给那些农户,欠条打着。”
“那,公主那边好交代吗?”
“她算个鸟人,谁要与她交代,”夏昭衣说道,“众怒难犯,她敢犯,别人便敢怒。”
支离双手掩住唇,瞪大眼睛,低低惊呼:“师姐,你说脏话。”
夏昭衣眨巴眼睛:“我说了吗?”
“说了,”詹宁在后边小声道,“都怪夏兴明将军,是他带坏了您。”
夏昭衣肃容,正襟危坐,对支离说道:“别怕,我会改掉的。”
支离俯首在她耳边:“不改也可以,偶尔说脏话,可爽快啦。”
夏昭衣被逗得淡笑。
笑完几人一顿,朝那边的沈冽和两位老者看去。
三人和他们大眼对小眼。
“呃,”一位富商说道,忽而一笑,“看来有的聊,有的聊……”
夏昭衣面容淡淡,抬手冲他一拱:“你们先。”
沈冽隐着眸中笑意,深深看了她这身老头打扮一眼,转过头去继续。
不多时,来找沈冽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着支爷那边快要散场了,夏昭衣起身,对戴豫说了一声,便带着支离离开。
“师姐,既有支爷和沈大哥出面,我们为何还要来呢?”
“他负责他们的,我们负责我们的。”
“我们与沈大哥,要这般生分呀?”
“支爷一派,你沈大哥一派,我们也一派,便是三派,”夏昭衣耐心解释,“一方人手,朝廷或不放在眼中,但如若出现三方以上,在任何人眼里,都必定成大势。”
“我懂,与三人成虎一词,异曲同工。”
夏昭衣顿了下:“你这样理解,倒是也可。”
“莫怪师姐要说,我们为甘霖,看来确实如此,我们是在帮他们,”支离笑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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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奕舒和钱日安赶去丁府后,一直到未时,都在日头底下站着。
阳平公主坐在屋中,巨大的水墨绣毡上碎着一地瓷盏,除却茶具,花瓶也被她砸了。
李豪双手负后,沉目站着,一双眼眸冰冷,斥满厌恶。
除却他们二人,屋内还跪着三个侍女,其中一个手臂上鲜血淋漓,却不敢动。
一匹快马本来,在府外停下,士兵一下马,大步匆匆奔入:“公主!”
阳平公主抬头望去,就要起身。
李豪伸手拦她。
“让开!”
“哪都不准去,除了跟我回河京。”
“不让,那就滚!”阳平伸手推他,怎么都推不掉。
“公主!”士兵奔入进来。
李奕舒回头怒斥:“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郡主,”士兵跪下,大口大口地喘,“那些蜜场和饴饧作坊本已答应,如今亦全部反悔。争执过程中,一个养蜂场的场主忽然拔剑自刎,说死也要死在还算是自家的蜜场中,而不是日后被公主巧取豪夺走的……”
“你住口!”阳平公主在屋内大声叫道,“本宫何曾巧取豪夺,莫要以这些贬词侮我!”
士兵低头,不再说话。
“继续。”李奕舒道。
“他一死,所有人都怒了,现在……很难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