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上未曾说,与明台县有关,为何你平白来骂?”夏昭衣又道。
“那,那是……”
“就是卖光了,新的还未到。”
张彩云深感窘迫,忙后退一步,抬手作揖:“这,姑娘,我并非有意……我,对,我实乃忧国忧民,担心天下大乱。”
忧国忧民几个字,让夏昭衣轻笑,她抿唇淡去笑意:“无妨,若是无事,先生便回?”
张彩云确定自己没看错,刚才少女脸上的笑,带着讥讽,还有一丝冰冷,但转瞬即至,她现在的眼眸所盈,仍是轻快畅然。
夏昭衣抬手,欲关门。
“且慢!”张彩云忙道,“姑娘,敢问……姑娘贵姓?”
“赵。”夏昭衣道。
“好,”张彩云又一拱手,“叨扰姑娘,乃我不是,改日我定上门赔罪。”
“不必。”夏昭衣说完,抬手合上门。
屋内并没有点灯,门一关,只剩窗外的淡光。
张彩云在外面听着里边的动静,没有光,也没有脚步声,这姑娘,走路这么轻盈。
清媚娇美,谈吐大方,连步伐都灵动无声,张彩云咽了口唾沫,忽觉心跳好快。
抬头再度朝上边的匾额看去。
“衡源文房。”张彩云低低道。
好个曼妙窈窕,青春逼人的赵姑娘。
隔日一早,支离早早从瑞东阁出来,打算去广芳河找沈冽。
后院有条曲折萦纡的溪流,河道绿叶低垂,芳林玉秀,溪流会经过一座小亭,那小亭的台阶下,常有仆妇坐着聊天。
今天便也有。
支离远远听到她们在聊外面的事,听到桃春楼三字时,支离停下脚步偷听,怕过去了,她们就不聊了。
“那小公子出手阔绰,有求必应,满堂的人吃了个饱。”
“可我听说,桃春楼嫌他寒碜呢。”
“我觉得应该谈不上嫌弃,不是说面粉不够了吗?”
“就是嫌弃,如若是达官显贵们来找,桃春楼敢不应?”
“还真敢,你们知道桃春楼后边的大东家是谁吗?”
“谁呀?”
“对,快说,是谁。”
“是张迅之!”说话之人压低声音,“他爹便是禹玉石桥畔的那个张浦翔,原来可是礼部尚书呢!这禹玉石桥,便是他取得名,题得词!”
“竟然是张府的!这么大来头!”
“而且你们知道不,这礼部尚书的官位,可古怪了。”
“哪里古怪了,快说!”
“快说!”
第1024章 姑娘嫁我(一更)
支离跟着竖起耳朵,专心去听。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支离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少女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
“偷听呢。”夏昭衣轻声说道。
“在说礼部尚书的事。”支离作了个“嘘”的手势。
夏昭衣抬眸,朝那些仆妇看去。
说话的仆妇将声音压得非常低,不过因为他们站得隐蔽,可以清楚听到。
“……你们不知道吧,听说朝廷就这十年,共换了五任礼部尚书。第一个庞永根,死于怪病。第二个任青书,两年不到便辞官,回去路上被人打得半死,一家老少死伤过半,他的左手半掌都被切了呢。第三个林宏儒,他更惨,直接于京兆被灭门,至今不知凶手是谁。第四个,就是那禹玉石桥畔的张浦翔。他是唯一告老还乡,到现在都无恙的。第五个,就是现在新上任没多久的鲍呈乐。”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听她口音呐,”一个妇人道,“她是京兆逃来的,肯定比我们知道得多。”
“师姐,”支离看向夏昭衣,小声道,“真的还是假的?”
夏昭衣点头:“真的。”
庞永根死时,她还未“死”,父亲兄长尚都还活着,待庞永根死后,任青书成了礼部尚书。
任青书和林宏儒的遭遇,夏昭衣在京城时,从那叫轩辕铁柱的小乞丐口中打听到过。
而张浦翔和现在的礼部尚书鲍呈乐,由于这些年一直关注着李乾,所以她也不陌生。
“那这礼部尚书的位置,还真有些邪门。”支离道。
夏昭衣打量他的衣裳:“你要出门?”
“嗯,我去找沈大哥。”
“哦……”
“师姐呢,等下要去做什么?”
“去会北崖,那边有一座祠堂,我去看看。”
“你去祠堂干什么呀?”
夏昭衣浅浅莞尔:“回来说。”
支离点头。
夏昭衣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支离想了想,抬脚跟上:“师姐,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要去见沈冽吗?”夏昭衣边走边道。
“成日见,也不缺这一日嘛。”
夏昭衣顿了下,朝他看去。
见她欲言又止,支离好奇:“师姐,你想说什么?”
“他,这几日可忙?”
“忙的,我去后,他招待我都没什么时间。”
“做生意?”
“嗯呐,他如今是支爷,虽然不抛头露脸,都交给了手下,但要应付的人事,还是不少的。”
“哦……”
“师姐,要不等下回来,我们去看看?”
夏昭衣摇头,淡淡道:“不了,你去吧,我也忙。”
心里面,夏昭衣悄然松了口气。
有些距离是好事,成日见,则倍受其扰,心湖难静,净是涟漪与波动。
男女之情,她自认不需要,到底得时间去淡化抹平。
从院子侧门出来,支离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夏昭衣扬眉:“你未吃早饭?”
支离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沈大哥住的烟波楼隔壁,有一个小贩每日挑担过来,他的菜包和豆浆可好吃了。”
夏昭衣失笑:“那你去吃吧。”
“可我说了要陪师姐去会北崖的。”
“没事。”夏昭衣道。
二人边说边走,快出巷弄,路边响起一个声音:“姑娘!”
夏昭衣和支离扭头看去,张彩云抬手揖礼,又道:“姑娘。”
“师姐,找你?”支离低声说道。
夏昭衣方才便见到这里有人站着,但没想到是昨夜敲门之人。
“你有何事?”夏昭衣问。
“姑娘,张某斗胆一问,你……可有婚配?”
“你问这个作甚?”支离立即说道。
张彩云脸颊微红,舔了下唇瓣,垂眸笑道:“……小生我昨夜一见姑娘,便觉倾心,回去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闭眼皆是姑娘音容,所以……”
后面,苏玉梅才开门出来,看见他们,本要开口出声,听得张彩云这话,苏玉梅停了下来。
支离发出两声冷笑:“你是说,你昨夜才见过我师……我姐,你便想要娶我姐了?”
“姑娘,”张彩云看着夏昭衣,眼含期许,“可有,婚配?”
“无。”夏昭衣道。
张彩云一喜,还未上眉梢,便听她又道:“不过你收一收心思吧,不要再来找我。”
“为何?”张彩云想了想,有些怒意,“姑娘,你是瞧我这身衣裳太寒酸?”
“你如何想,随你。”夏昭衣看向支离,“我们走。”
“且慢!”张彩云追上去,“姑娘,你莫要欺我穷,我眼下是清贫,可我志向高远,前途无量!”
夏昭衣和支离脚步未停。
不过支离想到一个关键,悄声道:“师姐,你走路去?”
“嗯。”
眼下骑马会很张扬。
“那得走到何时呀。”
“慢慢走,不急。”
“那好吧,回来约莫很晚了。”
“嗯,若是没回来,便明日吧。”
“你要在外过夜?”支离打量她的衣裳,“那得多穿点,虽说不是寒冬,可春日寒山野寺,也冷的。”
“没事。”夏昭衣淡笑。
见他们不理自己,张彩云一怒,快步上前挡着他们,厉声道:“赵姑娘!”
“喂!”支离上前一步,“你再敢缠着我姐,我明日将你吊去城门,你信是不信?”
“光天化日之下,你出言不逊,胆敢威胁于我,我可是士子!”张彩云瞪他。
“士子也知道光天化日,那你还骚扰别人。”支离说道。
张彩云看向夏昭衣,抬手又一揖,冷冷道:“赵姑娘,你今日轻视于我,必将后悔。我非寻常学子,我若要登高,轻而易举。”
“那祝你前程似锦。”夏昭衣道。
“赵姑娘嘴巴的确会说话,”张彩云面色稍缓,“不过,张某今日便放话于此,若是姑娘不愿嫁我为妻,他日定会后悔。”
支离听乐了:“如何后悔?”
张彩云面露倨傲:“借姑娘吉言,但也诚如姑娘所说,张某人的确前程似锦。我腹中才学乃无价之宝,为人秉性高洁清风,出人头地于我不过时日问题。你们恐不知,世人眼中见不到的权臣高官,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大人物,我张某能想见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