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没有反应,明亮的眸子看着沈冽俊挺绝色的侧容,直到遇上他侧首望回来得黑眸。
夏昭衣弯唇,蓦然一笑。
她不知自己在笑什么,也许因为感受到沈冽的心情好像很好,这样好的情绪,感染到了她。
“完了,”支离转向另一边的叶正,超小声,“我师姐好像也傻了。”
叶正和卫东佑也不理他,二人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兴奋又期盼地看着坐在另一头的男女。
叶正想要上去按头。
卫东佑则想要把叶正和支离扛肩上火速带离现场……
·
一阵山风轻摇,并不大,门扉只微微晃动了下,便无动静。
但守在董氏家祠里的男人们皆惊得站起,纷纷朝门口望去。
昨夜出现的八个字,整个董家村人心惶惶,村长董立春和几家兄弟商议后,布置大量人丁于各地值守。
来守祠堂的共十六人,有一批先去睡了,剩下八人,其中四人守大堂。
“是风,”一人说道,“不怕。”
“这里是祠堂,就算不是风,也没什么可怕。”另一人道。
其余二人不作声,目光牢牢望着外面。
“有,有人……”一人忽道。
董氏家祠没有前院,正大门外便是台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当真有一人,从台阶下面缓缓踱步而上。
树杖清脆驻地,来者先露出斑白稀疏的道士头,白发之下,两条白眉,一条长长的白须,再往下,是老旧一身道服。
深山荒崖,忽然出现这样一人,四人全身戒备,大为警惕。
尤其待老者彻底迈上台阶,看清其脚下这双绣花鞋,四人再撑不住,大叫着飞快往后面退去。
“哈哈哈!”老者哈哈大笑,“莫怕,你们这是怕什么?老朽乃人,非鬼~!”
在后院把守的四人闻声赶来,另一批去睡了的,有几人觉轻,也被惊醒。
老者自称姓仲,单名羽,原是游方术士,惊闻董氏家祠所发生之事,故而来瞧一瞧。
其脚上这双绣花鞋着实惹人瞩目,换作旁人穿这鞋,众人早指着哈哈大笑,但这老者谈吐从容自信,精神矍铄,目光明亮,还出口成章,董家这些子弟,无人敢对其不敬。
那两张撕下来的纸被人从后院送来,因是大不吉之物,光是拿着都觉毛骨悚然。
交给这位术士后,董家人赶紧缩手,在衣上一顿乱擦。
“老树支门,油锅烹魂。”仲羽术士捏着长须,缓缓念道。
“其他庄子的祠堂都有。”一人道。
仲羽术士皱着白眉,目光变深思。
一人将一本史册递来,翻开其中几页,指着上边的字说:“这个是我们祖宗的字!”
“蒋家那边的字,是他们的十九公。”
“对,厉家集的老祠堂,也是他们祖上的字。”
“神了,”仲羽术士比对纸上和册上的字,低吟,“她也会?”
他平生所见之人中,会模仿字迹的不止一人,但要到难辨真假的地步,大多都需练好一阵子,最短也要十天半个月。
只一人除外。
那人只需一眼,就能写出一模一样的字迹。
落笔的力度,收笔的宽窄,撇捺回勾的角度,无论字丑字美,她只需一眼,就一眼。
这一招,连她师父都不会。
一个师门,出两个天纵之才?
或者,那人就专挑天才来收徒?
这天才,怎么都给他遇上了?
……不,倒也不是,她们还有个师弟。
那师弟的资质虽不差,但上限是没有办法达到天才之水准的。
见仲羽术士若有所思,眼睛转得飞快,一人道:“喂,老头,你在想什么?”
思绪骤然被打断,仲羽术士暴躁皱眉:“别吵,闭嘴!”
“嘿,我说你……”
“住口!”仲羽术士抬头,眉眼一狠,“闭嘴!”
第1034章 你松开我(三更)
蓦然一股凌厉气势,让说话之人后背一寒,下意识后退一步。
仲羽术士收敛思绪,又看了几遍,将字递回去。
无人敢接。
“这是你们家的祖宗祠堂,”仲羽术士看着他们,“一群废物,自己家的祠堂被人当戏场上下胡闹,眼下你们身在祠堂大堂还战战兢兢,不就八个危言耸听之字,怕怕怕,你们怕什么!”
仲羽术士将纸揉作一团,朝他们的脑袋砸去。
书也拍了过去。
有二人不幸砸到,忙抬手捂头。
尤其是被纸团砸到得那个,他捂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术士的手。
分明是纸团,砸过来却异常疼,这力道,怎么那么大。
“废物!”仲羽术士骂道,起身走了。
离开祠堂,仲羽还在想字迹的事。
其实,未必就是阿梨,也可能是其他人?
但不管是不是她,为何要对这些祠堂动手?
目的何在?
“喂!”一个声音忽然自身后山道响起。
仲羽回过头去。
一个枯瘦矮小的男子走来,嘴巴龅牙,鼻头很大,身上衣裳料质不错。
“你是什么人?”男子背着手,神情厌弃,“这里是你能来的吗,老乞丐!”
“你在跟谁神气?”仲羽沉声怒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嘿,你看你这鞋!”男子手一指,“是不是进村偷了我们哪家闺女的绣花鞋?你个臭不要脸的老乞丐!”
男子说着,上前便来夺仲羽的鞋子:“把鞋子脱了!”
仲羽握紧手中竹杖,蓦然一个扬脚,将他踹出去,紧跟着上前,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扯去撞磐石,动作快得男子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剧烈疼痛袭来,岩石上的嶙峋棱角让男子瞬息头破血流。
男子赶忙挣扎,老头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随即第二下。
第三下。
第四下。
……
最后,男子再无力气和呼吸。
仲羽终于松开他,像扔掉一块烂肉般,将他甩掉。
蔑视地朝他的尸体看去最后一眼,仲羽转身离开。
·
清晨旭日在檐角上裹了一层淡金,熠熠生光。
夏昭衣身着寝衣,推门出来,小大胖摇着尾巴,在她脚边威风凛凛地一蹲,看着屋外园林。
徐徐春风吹起少女长垂的墨发,她闭眼呼吸了下花香,俯身抱起小大胖回去换衣。
同一时间,支离放下手里的豆浆,拾起一个菜包,大口往嘴巴里面塞。
“哎呀,小哥您慢点,一口容易噎着。”小贩在旁说道。
支离用力咀嚼,再端起豆浆喝,满足地呼了口气。
“好久没这样吃了,”支离一乐,“想试试看大口吃东西的感觉。”
小贩被他略带憨意的灿烂笑容感染:“还是细嚼慢咽的好。”
支离点点头,目光看向身旁豆浆。
师姐说,五日之内就要去衡香,也不知路上是否有其他好吃的。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他手里的豆浆忽然被人夺走。
支离猝不及防,抬起头来,夺走他豆浆的人随即扬手,这碗豆浆被“啪”地一下,泼在了支离的脸上。
小贩惊得后退。
支离也是懵。
他抬起头朝泼豆浆之人看去,不忘伸舌头,在唇边舔一舔。
破豆浆之人压根不看他,扬手将小贩挑来得整捅豆浆抱走,要去泼地。
“可恶!”支离大骂,立即去拦。
却见隔壁的路边小铺也在同时被人打砸,支离忽然从人群中认出一人,便是他那日伸腿绊倒,导致丢了钱包的混账。
又是这伙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支离叫道。
豆浆桶被支离拦下,那人随即抡起扁担,他的同伴也赶来揍人。
支离赶忙拉着小贩离开,但是才救下得豆浆桶便保不住了,那人抬手一砸,豆浆桶碎成三瓣,纯白色的豆浆哗啦啦流淌。
“好气,我好生气。”支离喃喃说道。
想到之前跟钱日安在徐城外动手,导致满城风雨,支离只能咬着牙逼自己忍。
但就如师姐所说得那样,重铸太难,摧毁太易。
眨个眼的功夫,这边沿街所摆得铺子全部都被砸了,一片狼藉。
这些人没有摆手,一路砸过去,很快离开这一片。
卖豆浆的小贩松开支离,朝地上的豆浆桶跑去,看着淌向广芳河的豆浆,小贩张开嘴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收拾。
哭得人不止他一个,到处都是生活不易的底层百姓。
支离看着难受,很不是滋味。
这时不经意抬头,看到远处石桥走来一人,支离一下子认出他,是那个菜篮子被砸坏了的小少年。
当时支离拾了那个混账的钱袋,连钱袋一并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