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改了时间?也许今日他们不去明台县了?”
夏昭衣肃容:“是有这个可能。”
“不然,我回熙州府去探探?”
这时,叶正和卫东佑从官道尽头策马狂奔而来。
夏昭衣遥遥朝他们望去,顿了顿,她道:“应该不是改时间,而是……被截胡了。”
詹宁循目看去。
“你速去岭下,”夏昭衣沉声道,“让夏叔带兵马回来。”
“是!”
叶正和卫东佑过来,果真是说“截胡”之事。
让夏昭衣没有想到得是,本以为只是暗卫,不想沈冽的兵马也入了李乾境内。
支离被杨富贵扶着走来,见面便问沈冽在哪,卫东佑道:“此次兵马来得不多,但也有五百多人,如今已抛头露面,少爷便亲自带他们自雷公山往规州去。”
“啊,是沈大哥的晏军!”支离眼睛一亮,“那你们稍后要去会和吗?”
“嗯。”
“师姐!”支离朝抱着小大胖坐在车厢外的夏昭衣看去,“我们也一并吧!”
“不是说,在规州碰面吗。”夏昭衣道。
“沈大哥此次肯定是去安顿晏军的,等安顿完再等我们,那我不就错失了得见一面沈大哥亲自带出来得兵马吗?”
“……”叶正和卫东佑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想说,那些兵马也没什么可看的。
尤其是这话,“亲自”带出来的兵马。
此前那帮家伙行军走了几百里路,只剩半条命,又在西北打了近月的马匪,一个个早已是邋遢粗犷的面容。
而且,他们那些在探州和山景城兵营里养出来的习惯到现在都没能纠正过来,眼下,整个晏军可谓又痞又野又狂又疯。
夏昭衣打量了下支离的身子,看向李满和杨富贵:“支离现在仍骑不了马,只能你们以马车载他了,我们便在规州碰面。”
“是!”李满应声,迅速去牵马车。
“师姐,你不一起吗?”支离有些失望。
“嗯,我先不去了。”夏昭衣道。
她没有跟支离说夏家军也来了的事,说与不说,都没必要。
但两支兵马都是悄无声息地来,自然也要悄无声息地走,一前一后走同一条路,并不妥。
李满将马车牵来,夏昭衣叮嘱支离路上若遇颠簸,记得在后背多垫枕头。
支离一面期待看到沈冽的军队,一面又不太舍得跟夏昭衣分开,不过想到很快就要碰面,还是振作了,开开心心,挥手离去。
·
最先赶到官道的,是在扬龙陂的宣武军,由宣武军统帅冯磊亲自带兵奔来。
人仰马翻的狼藉场地,躺着八具尸体,还有包括洪元杰在内的共十六人重伤,以及三十多个不做详细统计的轻伤。
洪元杰已被折回来的包速唯等人第一时间处理伤势,情况极不乐观。
但不论是洪元杰还是包速唯,他们的矛头与怒火都指向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的牧亭煜。
冯磊于是去到牧亭煜跟前询问。
牧亭煜的俊美面孔没有半点表情,脸上有不少被喷溅的鲜血,和他白瓷一样的皮肤形成炫目的颜彩对比。
冯磊问完话,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不悦道:“牧小世子?”
牧亭煜一双桃花眼冰冷如铁,缓缓朝他看去。
冯磊皱眉,张口又欲发话,被牧亭煜抢先一步,一开腔便带着冲天怒气:“我压根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整个熙州,那么多驻兵,就这么由着沈冽的兵马如入无人之境!”
冯磊一愣。
“你不知道皇上近来噩梦越来越多吗?”牧亭煜继续,“你们这些领兵当大将军的,连一支数百人的队伍都没觉察!之前极星山搜人两日,一无所获,如今更放由沈冽兵马来去自如,一个个全是素位尸餐饱食终日的废物!”
“这可是熙州,隔壁就是河京,是不是哪天皇上醒来,敌人已经兵临皇城了?!要你们何用?”
“说出来都可笑,在这熙州府的官道,还得本世子卑躬屈膝才能保住洪将军这命!”
“一群饭桶,不中看更不中用!都排队给村里的农户挑大粪去吧!”
牧亭煜上来就是一顿骂,冯磊没反应过来,紧跟着便牙根发酸,想骂回去。
但牧亭煜不给他这个机会,先发制人喷完后,牧亭煜掉转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来人!随我去明台县!”
“啊呸!”冯磊看着他带着三十来人远去,张口几声唾骂。
牧亭煜冷着脸离开,心里面忽然有了一种笃定,他忠君爱国这条路,可见到头了。
此前畏首畏尾,不敢放开手脚,但眼下,他多处树敌,很多事情只能心狠手辣,先发制人才是。
以及,在大厦将倾前,他还得努力谋财。
杀千刀的陆明峰,让他搭了半个荣国府财产送给李骁,结果李氏铁骑加上李骁兵马,在华州和攻袭营照样斗个两败俱伤。
他的钱花了出去,听不到半个响,还累得整个牧家元气大伤。
真是怒!
第1055章 关你屁事
隔日正午,夏昭衣一行人抵达曲阳山南岭的南溪驿。
兰香客栈里并无住客,沈冽他们还未来。
夏昭衣让苏玉梅和詹宁他们先休息,她带着小大胖去附近走走。
几大公告牌上的告示逐一看去,再在一间茶馆里听了阵南来北往的闲聊,最后,夏昭衣被一阵竹板声吸引。
打着竹板的是一个不出二十的少女,衣衫褴褛,脚上鞋子破旧。
一旁有个四十多岁的佝偻老者捧着把琴脖短小的月琴,不时和鸣。
少女边打竹板边说唱,并不是饱经风霜的仇大苦深,欢快唱词在赞颂三月兴欣,登山复临水,春风动杨柳。
一歌作罢,旁人鼓掌,但鲜少有人打赏。
夏昭衣莞尔笑了下,摸摸小大胖的头,转身离开。
“阿梨姑娘不打算出手打赏一些?”一个低沉男音忽然说道。
夏昭衣一顿,转眸看去。
聂挥墨抄着手,一袭藏青穿枝缎子衣袍,腰悬佩剑,身材挺拔,说话时,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透着一股揶揄。
“你怎么在这。”夏昭衣脱口道。
“你又怎么在这?”聂挥墨反问,目光落在少女怀里的小胖狗上。
小大胖一脸警惕地瞪他,目光又凶又奶。
“你这狗真丑。”聂挥墨道。
夏昭衣冷冷道:“它没吃你家的饭长大,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哪捡得?”
“与你何干。”
夏昭衣说着,抬脚准备走。
却看聂挥墨的四名手下包抄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昭衣顿时轻轻笑了,边抚着小大胖的狗,边淡声道:“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像聂大将军这样的聪明人,就不要放任自己的手下做不自量力的事情了吧。”
“哈哈!”聂挥墨笑起来,侧眸看向少女精致秀美的侧脸。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也是不自量力,也只有阿梨姑娘才有这等气魄。”
“好狗不挡道。”夏昭衣说道。
小大胖“汪”了一声。
“啊,”夏昭衣轻呼,摸摸小大胖的脑袋,“他们的确不配当狗,是我的失误。”
明明被骂,聂挥墨的笑容却越灿烂:“阿梨姑娘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动动嘴皮子而已,”夏昭衣扭头看他,笑道,“但是等我张牙舞爪,聂大将军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我非要有这么重的敌意?”聂挥墨扬眉。
“你我没必要心平气和。”
“为何?”
“呵。”夏昭衣冷笑,收回目光。
这时,跑出来找夏昭衣的詹宁远远看到了她,叫道:“二小姐!”
聂挥墨有所感地循声望去,道:“你的手下?”
夏昭衣对他笑起来,灿烂甜美:“关你,屁事。”
说完,她抬脚继续往前面走。
聂挥墨的手下伸手一拦,她的速度更快,抓着对方的手腕便是一扭,仅凭着单手的力量,以巧劲便卸掉对方的胳膊。
手下捂着脱臼的臂膀痛呼出声,而她已头也不回地离开。
詹宁刚才没注意夏昭衣这边的情况,现在见状,顿时皱眉,快步奔去:“二小姐!”
说话间,目光看向聂挥墨,一愣:“是他!”
当时正是詹宁跟随夏昭衣去祖水河,并被辛顺先生邀请上楼,和聂挥墨算是有“一饭之缘”。
“二小姐,他对你动手?”詹宁立即拔起十万分警惕。
“他不敢,”夏昭衣道,“不必管他,你找我何事呢。”
“哦,”詹宁点头,而后又肃容,“差点忘了正事,沈郎君来了。”
“好。”夏昭衣说道,抬脚准备走。
“但是夏兴明将军要跟他打一架呢!非要说试试他的身手,给人拉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