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年看了床上的康剑一眼,道:“去外面看看。”
池塘里的尸体已经被人打捞上来,泡了整整一宿,逐渐有味。
的确是卿月阁的仆人,叫吴杰。
王丰年令人去检查,身上衣物都好,钱袋里还有一枚小玉佩,不算名贵,但少说也值个三四两,没有被拿走。
“不是为财,那便是寻仇或探听。”王丰年皱眉说道。
卿月阁在衡香极其低调,一共就四个仆人,如果不是有事,康剑几乎闭门不出。
而离开卿月阁,朋友也无非就他王丰年一个。
但王丰年确定问题不是出现在自己身上,那么……
王丰年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院中其他三个仆人。
李三丁有所感扭头,对上王丰年的目光,一下子面色变白,心虚道:“王管事,您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打不过康大哥的,暗算都暗算不过!”
“我在想事情,你别多想。”王丰年淡淡道,收回视线。
池塘边多湿地,新春抽出的嫩草被大量压垮,草皮上有大片康剑身上的血。
王丰年心情沉沉,大东家快到衡香,他绝对不想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
“来人。”王丰年忽然沉声说道。
大恒上前:“王总管。”
“把卿月阁这三个仆人带走。”
李三丁和其他两个仆人睁大眼睛:“不要啊,王总管,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跟我们没有关系!”
王丰年不作理会,抬脚朝池塘另一边走去。
·
庆览茶馆。
伙计很轻地敲门,半响,屋内传来嘶哑声音:“进来。”
伙计推开门进去,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
抬眼朝床的方向看去,床帘落着,密不透风地将床榻遮掩。
“滚。”床帘里不辨雌雄的声音叫道。
伙计忙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将门带上。
屋内恢复安静,好一阵,床帘被人掀开,楚筝从床上下来。
踉跄朝桌旁走去,快近时,她忙用双手撑着八仙桌,防止身体摔在地上。
头昏沉发痛,那扁担的冲击力,让她双眼耳朵皆在流血。
一觉醒来,脊背也在作痛,甚至觉得大腿发麻。
分明受伤的只是头部而已。
她来衡香,便是想对宁安楼动手,杀了赵宁。
结果赵宁着实惜命,她身边明里暗里,全是高手。
楚筝便先将目光放在遇见过几次的那一个背影与阿梨极其相似的女子身上。
追踪打听几日,寻到一个叫顾府的地方,只是这女子再也不曾出来,且这个顾府更是上下透着古怪。
除了一个慌里慌张跑去顾府后门,又神色匆匆离开的仆人。
楚筝跟着他去到卿月阁,发现这卿月阁看似雅致秀美,却不设防,入夜后她便摸进去了。
然而里面藏着一个高手。
楚筝撑着头,昏昏沉沉的疼。
敲门声忽然又响起。
楚筝忙抬头看去,目光冰冷。
“姐姐,是我。”外面响起一个声音。
楚筝抿唇,冷冷道:“进来。”
一个只有十四来岁的少女从外面进来,快速将门关上。
小姑娘面容不算好看,但长得非常伶俐,一双黑色眼珠子忽闪忽闪,很是精明。
“哎呀,”小姑娘进来便看到桌上的药瓶,“姐姐,你受伤了?”
“我不是你姐姐,”楚筝面无表情道,“舒月珍的侄女不配叫我姐姐。”
“哈,”小姑娘乐了,“在京城的时候,若不是我姑姑,你早死在颜青临那了,我姑姑救了你,你怎么还这样?”
“不是救,是交易,”楚筝道,“我欠她三个人头,她随时可以要我还。”
“你伤成了这样,怕是连个寻常侍卫都打不过了。”小姑娘啧啧。
楚筝一怒,抬手揪来她的衣领:“你说什么!”
小姑娘力气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赶忙求饶。
楚筝怒然将她松开,小姑娘抓着脖子前的衣领咳嗽,平息下来后道:“你可真凶。”
“没什么事,你就滚。”楚筝说道。
“昨晚这附近,有三个姑娘被抓了,”小姑娘撇嘴,“我挺害怕的,你要不要保护我。”
“抓了?”
“听说是抓去当妓女,”小姑娘压低声音,“好惨的,不知道是哪家馆子下得手。”
“就这事?”楚筝问。
“世道乱啊,衡香看着不是乱世,但其实就是乱世,这种事情,你说谁管呢。”小姑娘啧啧道。
“你可以滚了。”楚筝忍着耐心道。
“那你总得保护我吧,万一我也被抓走了呢。”
“你丑,抓不到你身上。”
“可拉倒吧,还丑不丑呢,一些个男人媳妇都讨不到,但凡是个女的,还是我这样年龄的小姑娘,他们哪里管我丑是不丑。我不管,反正我姑姑在颜青临那救了你,你就得保护我!”
楚筝冷笑:“舒小青,你在跟我讨价还价的话,你找错了人。”
说完,她扬手一个极重的耳光落在小姑娘的脸上。
小姑娘被打倒在地,人仰凳子翻。
“铮”地一声,楚筝手里的匕首出鞘,一把架在小姑娘的脖子上,“我杀人从来不手软,你要不要试试?”
“你!”小姑娘白着脸色叫道。
“滚。”楚筝说道。
第1069章 回到衡香
“康剑受伤了?”徐寅君正忙着整理手册,听闻手下说的,讶然道。
“伤得很严重,至今不醒,王总管将他接出卿月阁,但放在齐墨堂不妥,想安置在我们这。”手下说道。
知语水榭很大,房间绰绰有余,照顾一个康剑不成问题,但徐寅君还是犹豫了。
手下见他眉眼,道:“徐管事,是不是……不行啊?”
“不是不行,”徐寅君说道,“就是……”
这里的东西对于阿梨姑娘而言都很重要,尤其是他这段时间越查,越觉得水深。
让康剑住进来,会不会影响到阿梨姑娘是一个问题,怕得是,会将康剑卷入到又一个风波中去。
“凶手呢,是谁伤得?”徐寅君问。
“暂不知道凶手是谁,除了康大人,无人看到他。不过王总管说,能将康大人伤成这样的人不多,身手必然了得。卿月阁那池塘旁打斗很激烈,但是对方却没有灭口,而是留了康大人一命,可能不是对方想留,而是也受伤了,无力再给康大人最后一击。所以王总管已经让人去找赵大娘子帮忙,一起派人将衡香的大小药堂,包括走方郎中都问一遍,看看谁昨夜和今早负伤,买过伤药。”
徐寅君不由钦佩:“难怪阿梨姑娘要让王总管当大总管,他果然想得详尽。”
顿了顿,徐寅君又道:“也好,既然王总管觉得可以将康剑安置在知语水榭,便接来吧,王总管应该觉得没问题。”
“是。”手下应声。
在将康剑从卿月阁接出,送去知语水榭后,王丰年想到沈冽将和夏昭衣一起来衡香,所以打算再差些人过来收拾池塘。
那名仆人的尸体被从池塘里捞出来后,一直以白布盖着,摆在后院。
等康剑被接走,大恒问王丰年怎么处理这具尸体。
王丰年想了想,觉得还是送去衙门吧,衙门的地下冰库本就用来存放尸体,等找到这仆人的家人,再谈身后事。
尸体被从后门抬出,放上一辆板车。
因为是运尸,不好招摇过市,所以专走小巷。
但世人对这种热闹总是爱看,且传言生得很快,不出半日,连死人自坟地里爬出跑城里来咬人的谣诼版本都出来了。
杜轩和武少宁他们才到衡香,在城外露天茶肆里歇脚,就听到有人在说他们卿月阁的坏话。
杜轩一开始以为听错了,起身过去打听。
说客说得津津有味,绘声绘色,最后越说越离谱,自己添油加醋,连生嚼鬼骨也编了三大段落。
待杜轩回来,詹九爷和曾记事抚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这衡香有这般恐怖吗。”
“不是衡香,”杜轩沉眉道,“是卿月阁。”
“卿月阁听着怎么那么耳熟,”詹九爷一愣,指着杜轩说道,“等等,卿月阁,那不是……”
“正是。”杜轩说道。
“哎呀,”曾记事低呼,“那岂不是出事了。”
杜轩忧心忡忡,片刻也坐不下去,说道:“我们走吧。”
“嗯。”武少宁点头,率先起来。
衡香的人较他们之前离开时,多出了整整五倍,街上到处都是人群,许多小贩早上卖菜,待到正午就换成了笔墨纸砚,直接沿街摆设,走到哪都能看到。
穿过半城,赶到卿月阁,门前看不出有什么动静,敲了半日的门,无人回应,武少宁直接翻墙进去。
门内给上了把大锁,武少宁用刀都劈不开,众人只得改道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