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踪那个跛脚,跟踪一半便失败了,他在想这个人会不会再回来。
以及昨天跟踪失败后,他回去卿月阁,有人出来开门,一张很是凶悍严肃的脸。这人在听闻他打听康剑伤情后,一句话不说,直接将门关了,余小舟甚至都来不及说这个跛脚男的事。
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奇奇怪怪,还有,余小舟真的好担心他的康大哥。
“让开!”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忽然响起。
余小舟来不及回头,有人在他的板车上踹了一脚,他正站在上头,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
不待爬起,那人直接把板车踹了出去,撞到别人身上。
被撞得人大怒,但一看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出。
把余小舟的板车踹开后,余小舟才看到,后面是一辆华丽轿子。
轿子经过他刚才板车所放的位置,往蔚亭阁酒楼抬去,余小舟愤怒地盯着轿子,直到看到轿子上下来得大美人,他只觉眼睛大亮,愤怒都似消了一半。
不仅是他,周围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看着这座轿子和轿上美人。
余小舟听到旁人在说,这是燕春楼的绛眉姑娘。
“此前不喜抛头露脸,自从赴世论学之后,可比谁都活络!”
“听说她攀交上了不少达官显贵呢!咱们衡香这座小庙啊,留不住这尊大佛咯。”
“不就是个骚娘们,当婊子的还以为自己比谁都尊贵,不要脸,呸!”
“你以为呢,这些个贱货,一个比一个下贱,那屈夫人,那赵宁,还有这个婊子,哪个是好东西!”
……
赵宁两个字,让余小舟朝他们看去。
赵宁在衡香,一直都有很多人喜欢,因为她出手阔绰,时不时照顾别人生意,而市井走夫们更是喜欢往宁安楼所在的通临街去,但凡遇上什么事,宁安楼临时招募人手,那待遇绝对不差。
这个嘴碎的,竟连赵宁都骂。
余小舟扶起自己的板车,好在那个人力气虽然大,但是没有达到可以将板车踹坏的地步。
不过他才抬起头,肩膀忽然被人用力一拍,生生吓了一跳。
余小舟忙回头,看清是谁拍他的肩膀后,更是目瞪口呆,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嵇鸿一身土财主式样的褐色锦衣,头戴高帽,唯独不像土财主的,是他没有大腹便便,跟之前一样清瘦。
“哎哟,”嵇鸿上下打量余小舟,“这不是我那个小徒儿吗?”
说着,嵇鸿伸手在余小舟精瘦精瘦的胳膊上捏了下:“啧啧,之前还白嫩嫩的,现在怎么变得像块风干了的牛肉干。”
余小舟张了张嘴巴,但不知道说什么。
在嵇鸿伸手捏来得时候,他有一些不舒服,甚至躲了下。
“咋,不认我这师父了?”嵇鸿叫道。
余小舟的确是不想认了,确切来说,是已经不认了。
自从在枕州跟林清风争吵,而师父没有帮他,反而拱火,余小舟就失望透顶了。
从小,林清风就喜欢欺负他,时不时打压他,污蔑他,嘲讽他,还喜欢在他反抗的时候给他一个嘴巴子。
在枕州那会儿,他不是出走,而是被林清风和师父一起抛弃的。
如果不是遇到康剑大哥他们,他现在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钱挣得咋样啊?”嵇鸿看向余小舟的板车。
余小舟终于开口:“不怎么样,一个臭拉车的,没多少钱。”
“去,”嵇鸿朝蔚亭阁扬下巴,“去那里边给我讨碗水。”
余小舟看去一眼,干巴巴道:“那里面不招待我这样的人,没到门口就能把我赶出来。”
“那你就去其他地方想办法!”嵇鸿提高声音,“怎么着,没手没脚没脑子吗,要碗水能难死你吗?”
一股说不出的酸意从余小舟的鼻尖上冒出来。
他扶起自己的板车:“行,我去看看。”
嵇鸿一脚踩在板车上:“车得留着,我收押你这吃饭的家伙,我怕你跑了!”
余小舟眼眶泛红,咬着牙根道:“知道了。”
他松开板车,转身走了。
很快,他端着一碗水回来,嵇鸿抬头,咕噜咕噜喝完,一声满意长叹,将空碗递回去:“再去给我买几个饼,里边最好有肉,为师快饿死了!”
见余小舟愣在那,嵇鸿眉眼一皱:“杵这儿干什么,去啊!”
“……知道了。”余小舟说道,再度离开。
第1080章 正式开始
来得人越来越多,嵇鸿啃着余小舟买回来的饼,让余小舟扶稳板车,他站在上面。
余小舟没在周围看到林清风,那会儿一起来衡香的人,一个都没看到。
他仔细打量嵇鸿这一身打扮,发现外袍,鞋子,还有裤子,都不像是一套的。
极有可能,这件衣服和帽子,是他顺手牵羊得来的。
偷东西还这么高调,余小舟摇了摇头。
约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嵇鸿看他一眼,道:“你这板车,是个好东西。”
见余小舟没说话,嵇鸿卖关子:“等下我就带你去捞一笔,有这个板车在,咱们能发笔大的。”
“怎么发,你要抢东西?”余小舟说道。
说完看到师父笑容意味深长,余小舟一愣:“你真要抢东西?”
“声音那么响干什么,你要死!”嵇鸿低声骂道。
余小舟皱起眉头,抢东西,还是拿板车去抢,还是“等一下”这个时间段……
余小舟抬头看向太阳,光天化日之下能够明抢的,这该不会是有哪个大户人家要被抄家了吧?
周围忽然响起喧哗,余小舟的视线随众人朝前面看去。
他个子不够,看不到,想爬上板车,稍微一松手,站姿奇葩的师父便可能摔下。
“发生了什么?”余小舟问。
“赵刺史来了。”嵇鸿道。
原来是他。
“欸?”却听师父叫了声,又朝另一面看去。
人群也纷纷朝右手面看去。
余小舟急死了,踮起脚尖,翘起头。
“是仇都尉。”嵇鸿道。
话音方落,自右前方开始,成千上万的人往后面退来。
“是士兵在开道,”嵇鸿道,“仇都尉带了不少兵马过来。”
想到近来传闻,说仇都尉和赵刺史二人不对付,余小舟忽然好奇,他们会不会在这里闹起来。
赵刺史今日还是昨日那身官袍,两个月前,他所穿官袍都是黄刺史生前穿过的,后来他让人重新赶制了五套,用得都是一等一的绸缎,衡香最好的几个绣娘,也从屈夫人那给强行征用走了。
官服和军中制甲最能增加气质,在廉风书院面前,赵刺史和一身银甲的仇都尉停了下来,面面相对。
赵刺史咧嘴一个笑:“赴世论学不是一个‘文’字吗,仇都尉是个舞枪弄棒的大老粗,怎么也来掺和一脚?”
仇都尉厌恶地将他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一顿打量:“衡香官场芝麻点大,赵刺史你从一个小从事被提上来,除了会打官腔,会耍弄耍弄手里那丁点权势,这当官之人的老谋深算和沉稳,你可真是无处去熏陶啊。”
“哎哟,”赵刺史扬眉笑开,“没想到仇都尉看着粗犷,不修边幅,结果说话还能跟个娘们一样刻薄,是赵某小看,小看了。”
“赵刺史这阴阳怪气的刻薄嘴脸,不亏是个市井里钻出来的小从事,但这一朝得势的小人嘴脸还是遮掩遮掩的好,你可别忘了,黄刺史是怎么死的。”
杨老院长这时领着廉风书院一众先生出来,瞧见他们这模样,杨老院长停下脚步。
仇都尉实在看不上赵刺史,多说一句都觉得掉身份,他看向杨老院长,抬手虚虚一拱:“杨院长。”
“仇都尉有礼。”杨老院长也抬手。
赵刺史看了杨老院长一眼,略略抬了下手:“杨老院长,何时开始?”
“快了,”杨老院长恭敬道,“潘教谕为今日礼官,由他主持。”
“原衡香的县学教谕,”赵刺史朝潘教谕看去,笑道,“有礼有礼。”
潘教谕微笑,抬手揖礼:“见过赵刺史。”
“赵刺史,仇都尉,这边请。”杨老院长引他们去往上席。
潘教谕出来主持局面,程序很简单,杨老院长祭拜几位圣人后,再祭拜廉风书院的历代老院长,而后由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亲手敲响编钟,所有廉风书院的寒门弟子唱诵先师古韵。
氛围变得肃穆,站在远处的人很难感受代入,但围在近处的人,凡戏谑看热闹者,皆变严肃。
等祭天仪式结束,四方文人还有已入驻文和楼的学士,皆沿着顺于湖往曲河苑走去。
嵇鸿从板车上跳下来,手里的饼还剩最后一口,他依依不舍地吃完,屁股在板车上一坐:“发财了,走吧!”
这热闹对嵇鸿而言并没有什么可看,他来这里的最主要目的,是看赵刺史和仇都尉几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