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对呀。”
“如果有馊水桶,而小猫不吃,有几种原因呢?”
“不吃?要么,别处有它喜欢的,它吃饱了。要么,这桶里有它不喜欢的。不过野猫嘛,一般不挑的。”
夏昭衣诚恳道:“还请指教,阁下可知小猫不喜欢的东西,有哪些?”
“不敢当不敢当,”男人赶忙道,“若说猫不喜欢的东西,这便太多了,橘子皮,薄荷,新上的油漆,大葱大蒜,这些东西,它们闻到就跑。”
夏昭衣若有所思道:“所以,要赶小猫去一个地方,应该不难。”
“对的,不难的!”
夏昭衣拢眉,看向周围。
偏偏这些东西是日常中随处可见的,即便有人看到是谁在地上扔了个橘子皮,谁掉了捆大葱,隔日怕也会忘。
故而想要查出此人,难度不少。
不过,埋在卿月阁中的这袋小包裹,应不是外人所为。
先将这小猫赶进卿月阁,又将这小猫引去埋藏包裹的地方,这人在卿月阁必然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夏昭衣想了想,谢过推板车的男人,转身回卿月阁寻一最近的暗人托话给戴豫,而后骑马朝城外而去。
·
紫苏染坊。
平日无人敢下来的酒窖,忽然成了整个庄园最热闹的地方。
外边是两个大块头在凿洞,李国豪等人则在里面帮忙。
紫苏东家派手下去拿工具,力求表现。
大锤利斧一下一下凿去,许多沙石碎块从上面掉落,李国豪灰头土脸,抬手在脸上一抹,好厚一层灰。
除却凿洞,紫苏东家强令人拿着畚斗扫帚下来,把这一地的腐臭清扫上去。
那些烂透了的动物尸体被一桶一桶挑走,恶臭熏人,好几个挑担人一路吐上数次。
随着洞壁内侧的窟窿越来越大,那些怪声渐渐消失,还有几只活鼠和蛇逃出来,被当场打死。
忽然有人来报,说阿梨姑娘来了。
李国豪闻言,立即去问是否真是她,随即放下手里之物,朝上跑去。
夏昭衣牵马立在山坎旁,人都散尽,李国豪他们来时尤为拥挤的山坎,这会儿只她一人。
山风吹动着少女水绿色的束腰薄衫,她容色恬淡,正低头望着山坎下密密麻麻的老鼠尸体,还有才被紫苏染坊的人倒下的腐烂尸水。
一股冲天恶臭,她却像无察觉,垂眸而观,平静打量。
“阿梨姑娘!”李国豪拔腿跑去。
紫苏东家呼哧呼哧跟在身后。
夏昭衣转头看到他们,淡笑道:“李副将。”
目光落在紫苏东家身上,夏昭衣打量了眼他的锦衣褐袍,道:“这位,便是紫苏染坊的瞿东家。”
“见过阿梨姑娘!”紫苏东家半点不敢怠慢,“大名鼎鼎的阿梨姑娘,小民早便如雷贯耳!何其有幸能一睹芳容!”
“东家不必如此,”夏昭衣笑道,“我是来问一事的。”
“阿梨姑娘旦问,小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贺之父,张腾飞的墓穴,东家可知在哪?”
紫苏东家一顿,这个,真将他难倒了。
“快说啊倒是!”李国豪催促道。
“在,在……”紫苏东家四野张望,道,“阿梨姑娘,要不,我派人去附近村户里打听?”
“如此,有劳。”夏昭衣抬手轻揖。
她话音方落下,三百多个城南都卫府的士兵从视野尽头跑来。
夏昭衣有所感地转头望去,李国豪道:“是沈将军令我调遣三百兵马过来控制这紫苏染坊的。”
“来得好及时,”夏昭衣一笑,“我正需要一些人手挖坟。”
“挖坟?”紫苏东家惊道,“阿梨姑娘,莫非是要挖……”
“便有劳东家去问路了。”夏昭衣对他道。
·
谢谢阿瑾的打赏~!=3=
第1185章 悬尸拦路
紫苏染坊的三拜山脚,又称均内乡。
均内乡共六个大村,最大的村叫暗河庄。
快申时时,暗河庄的村祠来了很多人。
好传谣言的人登时四散消息,有说村里有人犯事要被抓,有说村里有人是隐世高人,被人拜访至此。
暗河庄的西头,一个中年男人脚步匆匆,去到一个干净幽然的农家小院。
小院里遍植繁花药草,屋宅门前的檐廊下挂着一串整整齐齐的腊肉干,粗细长度近乎一样。
院中无人,中年男人推开门,里面仍无人。
他踩着木梯往楼上去,屋室一尘不染,衣衫家用全部干净平滑,被褥叠成长长方条,一丝不苟,棉麻软枕上没有半根头发。
中年男人皱了下眉,转身离开。
才出屋子,便见老者推开院门回来,手里提着一筐鱼。
“主人!”中年男人压低声音上前,“出事了!”
老者神情恬淡,一双温雅眼眸如四月春夏:“莫急莫急,我都听闻了。”
将手中这筐鱼放在井旁,老者慢慢悠悠地打水:“我本就盼着那小女子去紫苏染坊一走,她能亲来,此乃妙事。”
“便是怕,这村子里有不知数的去他们跟前胡言……”中年男人说道,目光有所指地看向老者的手。
老者这手实在异于常人,任凭是谁都会多瞧上几眼。
老者笑起来,道:“怕什么,跑就是。”
中年男人见他这般,不知说什么好,“哎”了一声。
“哎。”老者也跟着叹了声。
“主人,你为何哎?”中年男人道。
“你可知这世上最要不得的是什么?”
“什么?”
“安逸。”老者说道。
他提着水往旁边的洗衣池走去,将井水倒入盆里,每条鱼挨个刷去。
老者继续道:“你是眷上这村中起早贪黑的苦日子,都快忘了曾经的畅快了。”
中年男人愁眉,没有接话。
院外这时走来一群人,都是村口聚完回来的,边走边情绪激动地在聊着。
二人朝他们看去。
中年男人眉眼露出焦虑,老者朝他望了一眼,温和道:“不然你去问问。”
“嗯,那我去问!”
老者看着他推院门离开,回身继续刷鱼。
刷着刷着,老者停下。
“鱼是自由的,味美鲜嫩,”老者喃喃,语声温柔,“离岭的丫头们,那也是天底下最自由的女子呐~”
·
乌金西沉,余晖飞晚,青山村野被燃烧出赤金色的团团焰光,灼灼刺目。
李国豪跟着暗河庄的几位村民,迈入深山林里,沿路荒冢无数,鸦背夕阳飞去,千山万峰翳翳,拨开较人还高的杂草,终见得张公腾飞之墓。
“还真有!”李国豪说道。
碑上漆色早就剥落,按刻凿下去的年月去算,这墓年代果真不浅,少说也有半百。
领路的村民们抹着头上的汗,等着他发话。
李国豪道:“几位老乡辛苦,待回去了,我会给你们讨赏的。”
“多谢军爷!”
“谢谢大人!”
村民们忙道。
却见李国豪侧身看向身后兵马,手一挥:“挖了!”
几个村民吓了跳:“大人,何故要挖它?”
“使不得啊,大人!年代这般久的老坟岂是轻易可挖,至少得挑个日子!”
“而且现在太阳都落了,如果这会儿挖坟的话,不吉利呀!”
李国豪直接令人把他们赶走。
士兵们人多手快,不消两刻钟,刨平了整个坟包。
被虫子啃食得没眼看的破旧棺木被自深坑中抬出,众人三下五除二,撬走棺木上的子孙钉,棺盖一掀,一股陈旧的发霉气味扑鼻而来。
李国豪从副手手里拿来火把,抬脚走去。
幽幽火光下,一具枯骨躺在里边。
“有尸体!”跟来的副手叫道,“不是空棺!阿梨姑娘失算了?”
“闭嘴!”李国豪斥道,“阿梨姑娘可没咬定这一定是空棺,她只是令我们看看是不是空棺!”
“那这不是的话,这尸骨……”
李国豪想了想,叫道:“兄弟们,我们分队来,轮流抬,连棺材一并带回去!”
“头儿,随葬品呢!”一个士兵问道。
“都带走!”李国豪道。
目光看到几个士兵脸上露出不满,李国豪沉了口气,心道这也没办法。
胡校尉和潘辉那事,他一直不敢跟晏军和夏家军的人说。
这几日,他们对他还算和气,但那日包抄屈府外围后,他们对待衡香守卫置所的兵马,可是半点不留情。
那场面,那不是杀人,那是杀猪宰牛!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所有士兵,眼不眨手不软,分明是个人,却又像是一个个活修罗。
要是被他们知道他和姚新正当初蓄意隐瞒胡校尉和潘辉的事,不定要被论成包庇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