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将军赎罪!”他身后的鹦鹉们也叫道。
“滚开!”曹淳山叫道。
林县令赶紧带人走。
曹淳山一顿,却又道:“滚回来!”
林县令怎么走的,怎么回来,抬手作揖:“将军!”
“昨夜起火处,还有多远?”
“回将军的话,河子观驿口就在前方三里外!”
“伤亡多少?”
林县令一顿,声音变低:“将军,还未统计好。”
“废物!”曹淳山大骂,“昨夜着的火,到现在过去多久了?竟还未能统计?那我若问你忠信军的去向,你肯定也不知了!”
林县令眨巴了下眼睛,迷茫看着他:“忠信军……是?”
“滚!!”曹淳山怒火冲天。
很快,曹淳山带兵马赶去了河子观驿口。
浩大一片废墟,几十座民房烧得连壳都不剩,只有少数石头搭就的房子勉强留个空架。
尸体还在一具具被抬出来,曹淳山所带士兵下去帮忙,曹淳山带着左右副将和随行过来的郎将去到驿署所在之处。
一整片驿署连带后面的住馆皆成焦炭,有不少尸体被压在石板下,几个士兵正在吆喝“一二三”,使劲去抬。
“应该就是汉和军,”郎将张子厚走来说道,“杀人放火,不留一个活口,汉和军一直这么干。”
“别叫汉和军了,”曹淳山冷冷道,“改忠信军吧。”
“也是没谁了,”张子厚嗤声,“一个月改四次名号,儿戏一般!”
“钱奉荣其人本就儿戏荒唐,”曹淳山转身朝原先的酒肆茶楼所在走去,恼道,“这儿有家老茶铺子,经营的小老汉出身不好,为人却和善,他的糕果做得好吃,茶水一文一碗,后续想喝多少添多少,一文不加收。我上月来时,还说给他保个媒,这心善的小老汉说自己身家不行,驼着后背跛着脚,便不耽误人女子了,硬是给我推了!他就这样,就这样死在了奸人手中!”
“将军勿怒,钱奉荣臭名远播,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是啊,臭老鼠屎,能把这么多路人马得罪光的,也算是头一个。”
“报!!!”一名士兵从南下官道奔来,“将军!报!!!”
近身之后,士兵翻身下马,快步赶来,递上手中军报文书。
“将军,常阳遭袭,李乾来了五千兵马,文台县县令被斩,军政旁落!”
“妈的!”曹淳山气得脑壳疼,一把夺来文书,粗略看去,丢摔在地,“什么时候不来,这个时候来!!”
张子厚上前捡起,细细阅毕,对曹淳山道:“将军,来得不是李氏铁骑,是关宁行军。”
曹淳山身边的方副将说道:“张郎将,关宁行军也不是我们打得过的。”
“属下是觉蹊跷,此前李乾发兵,都是突袭湖广,从不动常阳,怎么此次忽然斩杀了常阳文台县的县令呢?”
方副将语声不耐:“人家想杀便杀,为何要跟咱们讲道理?趁着我们大军调往牟野,他们来个阵后骚扰呗!”
“前面有忠信军,后又有关宁行军,妈的!”曹淳山头疼欲裂,看向方副将,“你带三千兵马回去,再集结大营所有兵马,立即赶去常阳,明日辰时前务必要到,若有怠慢,军法处置!”
方副将应声:“是,末将告退!”
曹淳山看向其他手下:“尔等立即上马,随我去追钱奉荣这混账东西!”
回去南下三十里的大营,方副将匆匆迈入营帐,一人早早等候在内。
方副将关好营帐垂帘,上前急道:“怎么回事?为何发兵常阳?还杀了文台县县令?”
来人三十多岁,其貌不扬,身材中等,沉重道:“夫人将南宫皇后从宫里救出来了。”
“这与关宁行军何干?”
“此乃大将军一手策划,是他挑唆关宁行军出兵常阳,如此才好将宋致易拖入常阳之乱,届时皇上定需大量兵力,便自会调遣毕家军也前去常阳。如此一来,宫中若事发,皇上会忌惮前线战局,从而不敢太为难毕家。只要争得时间,且分散皇上的注意,大将军便能将河京的毕氏族人全部安顿好。”
方副将深深叹息:“如此,倒是可行。可我现在去常阳,碰上关宁行军的话,我打是不打?”
“打,大将军说,越凶越好!”
第1287章 军中刺杀
数千骏马驰骋,官道上尘土飞扬,在遥远的南边天际,翻滚出笔直的汹涌黄浪。
沈冽同手下暗卫们共七人,站在高耸的丘陵山端上,看着那些尘埃奔来,许久才至跟前。
隔着巨大的浮空,军队疾奔而过,看似混乱,实则间疏有序,并未出现任何碰撞和拥堵。
能做到这样顺畅急行,已经是一只非常优秀的骑兵了。
然而,这支兵马在宋致易的近百万大军中甚至排不上名号,无声无臭,籍籍无名。
从攻袭营成立那一日起,宋致易在军事训导体系上的熊熊野心便昭然天下,短短数年,他麾下的所有兵马都在飞跃猛进。
对李乾来说,这是个噩耗。
田大姚和云伯中、庄孟尧等人亦不会乐见。
对于沈冽他们,同样不是好消息。
晋宏康还欠着他一笔江州游湖县的困兽之债,小南山中的月余炼狱,他不曾忘。
武少宁和叶正不约而同地看向沈冽。
年轻男子侧颜清俊深邃,雪白如玉,似广寒般冰冷。山顶风急,他额前的零星碎发被风吹乱,原本光洁的眉眼像被一层淡薄轻烟所笼,眉下黑眸若墨玉般湛亮深沉,冷冷注视着离开的军队。
分明他面淡无波,甚至高挑秀挺的身姿都不曾一动,但武少宁他们仍似能感觉他身上的慑人寒意如一把利剑,带着蛰伏的许久的凌厉尖锐和昂然杀意。
身后几个跟随沈冽许久的暗卫恍惚觉得似回到了去年寒冬,眼前年轻俊秀的男子又变回那个在潘余不服乡外的西北群山连日扫荡,不曾笑过,连话也不多说的冷面修罗。
武少宁打破沉默,低声道:“这群人看着威猛,但可惜,他们找错了路。”
叶正也道:“少爷,我们是在这里等忠信军从山谷出来,还是……”
“等,”沈冽说道,抬眸看向天空,“不是等他们,我们等天黑。”
两个跑步飞快的兵卒从外边徒步跑回来,脸上笑容灿烂,无比喜悦。
“大人!大人!”一个兵卒兴冲冲地叫道,“大人神机妙算!那些兵马当真沿着官道,一路往北去了!”
谢忠坐在一张半旧不新的行军案后,手中摇着把羽扇,闻言只摆了摆手里的扇子,示意这名兵卒退走,他的目光看回行军案旁的香炉上。
这个香炉是昨天晚上才抢来的,上面现在咕嘟咕嘟,正在烧茶。
茶叶也是抢的,随着蒸腾而出的热气,茶香芬芳清幽,入鼻沁脾。
唯独美中不足的是,这附近的水质着实不好。
两个士兵见他愁眉,不敢再多言,垂首告退了。
半响,一个中等个子,梳着道士头的干瘦男人在一群人的拥簇下,自东北山道上下来。
小随从立即对谢忠道:“先生,先生,严知更回来了。”
谢忠不急不躁,慢慢悠悠地斟茶,道:“他神色如何?”
小随从细细打量,皱眉道:“看起来,没有收获。”
“哦。”谢忠说道,端起茶盏嗅了口,一声轻叹。
小随从道:“先生,您叹什么?”
“叹穷。”
小随从听到,不由也叹。
他回头看了后边一眼,道:“先生,严知更过来了。”
谢忠吹了吹盏中热茶,慢慢浅品一嘴,这才抬头看去。
“大人,”严知更面色为难,“这山上风水不好,应不会有帝陵。”
“大户人家的坟呢,也没有?”谢忠问道。
“有几处,我路过时顺便让人给它们都挖了,没多少陪葬品,看着最富裕的那个坟,金子全捞出来,还不到两斤。”
“是穷。”谢忠叹道。
“我想着,我们应该直接去龙担山,途中不停了。”
谢忠看他一眼,摇摇头:“不,两斤金子,也是金子。”
严知更心里担忧:“可是大人,我们身后的追兵会不会更……”
谢忠抬起拿扇子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去,”谢忠看向身旁小随从,“随严先生去清点今日的劳赏,清点完后,伺候严先生沐浴更衣。”
“是,”小随从领命,朝严知更走去,“严先生,请。”
严知更看了看小随从,目光再看向远处的一个妇人和她身旁小孩,目含深情,转身同小随从离开。
谢忠看着他们走远,低头重新端茶。
他边摇着羽扇,边啧啧摇头:“此处真不是好地方,水质这般差劲。”
语罢,手一扬,将盏中的茶全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