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卓习烈是谢忠上个月才封的将军,他听到手下汇报,带上一队兵马赶去下山头,遥遥大喊:“何故大呼小叫!”
跑来得几个兵卒吓得屁滚尿流,一人在地上几乎是爬来的。
“卓将军!”一人大哭,“卓将军啊!!!”
终于到跟前,几个兵卒结结巴巴说完,卓习烈扬眉:“所以,谢丞相死了?”
“死了!”兵卒大哭,“死在那帐篷里了!”
“哦哦,”卓习烈没有半点哀伤,脸上反而露出钦佩神情,抬手摸着下巴胡子,道,“丞相,果真是神机妙算!”
众人不解。
卓习烈想了想,看向身旁副将:“鸣金收兵!这几个村子咱们不要了,立即调遣所有兵马,我们连夜往东北边去!”
这下众人明白了,这是要逃跑!
“是!”副将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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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随从抱膝坐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看着一具一具被抬来得尸体。
兵卒们将这些尸体在空地上摆得整整齐齐。
清点完毕,算上那些零星死的兵卒,一共死了四十多人。
四十多人,对于几千人来说不算多,但是,死得却都是将帅。
在最中间躺着得,是面目全非的丞相,和失去了头颅的忠信军大王。
哪怕没了头颅,这庞大的身体也比其他尸体长出一大截。
好多人将不知道今后如何的目光投向小随从。
小随从除了脸色惨白,反而没有他们那样的迷茫。
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尸体,不大的小眼睛分外有神。
直到一人出声提醒他,该去换裤子了。
小随从这才恍恍惚惚抬起头来,起身说道:“知道了。”
他的随身衣物不多,跑去一旁的辎重板车上找到自己的小包袱。
他抱着包袱,转身朝另外一边的土山腰跑去。
趁着夜色跑了五十多米,在坑坑洼洼的山腰内凹的偏侧洞穴里,他听到了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洞穴里点着一根藏在角落里的烛火,光线甚弱。
谢忠背靠在土墙上,眼睛微微眯着,如鹰隼狼顾。一个妇人边哭边揉捏着他伸直的大腿,为他按摩。
小孩坐在另外一边,小声哭着,不敢放喉。
除却他们,洞穴里还有两个刚赶来报信的亲卫。
“先生!”小随从喘着粗气跑来。
谢忠吓了一跳,定睛看去,见是小随从,大怒:“谁让你过来的!”
“先生别怕!”小随从叫道,“没人跟着我,我尿了裤子,是来换裤子的!”
谢忠起身撑在土床上:“行,那你说说,外面情况如何了?”
妇人和小孩也赶紧望来。
小随从的脸色仍苍白:“他们都信了那就是丞相,我,我将他的脸划花了!”
妇人伸手捂住嘴巴,眼睛圆睁。
“是我爹爹吗!”小孩站起来哭道,“你划得是我爹爹的脸吗?”
小随从看他一眼,嫌他吵。
“是,”谢忠一弯唇,嘿嘿道,“就是你爹爹,严知更!”
“坏蛋!!”小孩哭骂,冲上来打他,“你们害死了我爹爹!”
洞穴内的两个亲卫立即上前,拎山鸡一样,将小孩扯走,摔去地上。
“庄儿!”妇人哭着要去抱小孩,头发却被谢忠一抓,将她揪了回去。
“你们娘俩是不是要去给严知更陪葬?!”谢忠笑得狰狞,“留着你们俩,是为了让严知更听话,现在严知更死了,你们娘俩还有啥用?”
妇人浑身发抖:“谢丞相,你饶过我们吧,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带着健儿出去讨饭!我求求您,您放过我们吧!”
谢忠看着她,忽然声音一厉:“杀了!”
一名亲卫当即抽出武器,朝地上的小孩砍去。
妇人尖叫着跑去拦阻,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亲卫乱刀砍死。
谢忠松开手,妇人狼狈爬去,抱起小孩残破的身体,嚎啕大哭。
谢忠起身,整理了下衣裳,道:“将她带走,我们去找卓将军。”
“你会不得好死的!”妇人怒然抬头,“谢忠,你一定会被碎尸万段,你会不得好死的!”
说完,她忽然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朝洞外跑去。
门口的小随从被她撞倒,两个近卫第一时间追上。
就在快要捉到她的时候,她往山腰外一跃,跳了下去。
只有四五米高的山腰,因她头朝下,砸在了坑洼尖锐的岩石上,当场毙命。
谢忠负手而出,冷冷地往下面看去。
“先生,我们接下去怎么办?”小随从跟来问道。
“他们为何放过你?”谢忠望着下面,淡淡道。
小随从将那两个刺客的话转述,而后道:“让我沿着官道北上,岂不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不不,”谢忠说道,“之所以留着你,是留一股凝结的力,怕得是群龙无首,到时候祸及周围百姓。啧啧,这沈冽看起来,还挺假仁假义。”
“先生,我可不想回去了。”小随从委屈地道。
“回去?你要回去,我还不肯呢,”谢忠嘿嘿乐道,“就让那群无恶不作的兵卒们四散奔走,这凌德越乱,我们越好浑水摸鱼!”
他抬手一整衣襟:“走,找卓习烈去!”
第1291章 非钱奉荣
忠信军的火光着实不多。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一场动乱后,火把和火盆没有半分增加。
沈冽站在高处沉目看着山谷,巨大一片山涧,那星火渺渺,如沧海一颗星,有时候甚至完全消失不见。
叶正寻来,见沈冽一直站在这,走来说道:“少爷,该歇息了。”
沈冽“嗯”了一声,目不转睛。
叶正循目看去,半响,道:“当真是鼠辈,见不得光。”
见沈冽仍一动不动,叶正温声道:“少爷,热水已备,休息吧。”
“我总觉得蹊跷。”沈冽低低道。
“蹊跷?”
“钱奉荣的功夫并未有我所想得那么好,若他是如此功夫,以阿梨的身手,她不会对付不了。”
“那也得分时候,他左右两边各有一女子,不是说男人那什么后,便会力不从心吗?他不定纵过头了。”
沈冽眉心轻皱,没有接话,始终望着那片山谷。
叶正见状,不再说什么。
他明白沈冽的固执,他若不想回,谁也劝不了,除了阿梨姑娘。
“武少宁去河子观多久了?”沈冽忽然问道。
叶正算了下,道:“少爷,半个时辰都还没到。”
“好,你去休息吧。”
“您呢?”
“我盯着他们。”
“少爷,”叶正低叹,“您去休息,我们轮流来盯就好。”
“叶正。”沈冽侧头望来,黑眸沉凝,平静却严肃。
叶正无奈,只好道:“那,我去休息一个时辰。”
叶正回身离开。
沈冽看着那片山谷,一双剑眉轻轻皱起。
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分明他们的暗杀非常成功,且可以断定,对方绝对不知道会在今夜遭袭,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蹊跷?
天色渐亮,东方的鱼肚白片片探头,晨星淡去,云海开始织锦,霞光璀璨。
困顿和受惊惶一夜了的忠信军兵卒们,陷入了巨大的苍白和迷茫。
但有人呼呼大睡,有人担惊受怕,就有人动脑子,心里藏着的野心茁壮成长,开始抬头。
沈冽的顾虑和谢忠的妄想都变多余,有没有那名小随从,似乎无关紧要。
一夜过去,山谷并未大乱,疲惫害怕的士兵们没有四散逃窜。
几个队正和小校尉派人去找小随从,漫山遍野都没找到,倒是在一个山脚找到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的尸体。
这个妇人和小孩并不陌生,是之前一直带他们去找墓,深谙探穴之道的严知更的妻儿。
大家都很累,懒得搬运尸体,多看几眼便回去了。
不过回来时,有人四处张望,问怎么没有见到严知更。
还有人问,要不要去通知昨天晚上去东边的卓习烈将军。
一些野心勃勃的队正立即打消他们的这个念头。
正午,小随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几个队正合计,不管他了。
意思意思把大王和丞相还有什么将军副将郎将们的尸体就地埋了,几个队正和小校尉提出先离开凌德。
几千人的大军开拔,留下一地狼藉,浩浩荡荡沿着出来的山谷口,朝东南方向走去。
负责盯梢的暗卫跑去找才离开没多久的沈冽,武少宁叫住他:“别吵少爷,他才睡下!”
“我需得同少爷禀报,忠信军这批家伙并未去官道方向,也不是北上,而是朝东南去了。”
“这样啊,”武少宁皱眉,“看来那个小伙子是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