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爷的小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小心翼翼地问:“苍生都得死是什么意思啊?”
“主陵下准备苏醒的,不是什么巨龙,而是千年老妖怪,他要是醒来,生灵涂炭,苍生无安。”阆九川淡淡地看着它:“你要是去告密,那咱们就一起完蛋。”
黄老爷立即举起双指发誓:“我黄老爷虽然人称奸商,但我知道好歹,绝不敢背刺的,这人间,我还没享受够呢!如敢背叛,就叫我黄老爷五雷轰顶,修为尽散,魂飞魄散!”
阆九川说道:“你既如此大善,有些事,黄老爷你劳心劳力帮着分担,苍生记你一份功德,这要是功德大了,肯定有人供你你成地仙。”
黄老爷:“?”
他只是发誓保命,并不是要入局狼狈为奸啊。
不过阆九川这金光闪闪的功德饼,有点诱人。
阆九川看他一副任君差遣的顺从,吩咐了几句,才施施然地离开了。
黄老爷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八字胡,叹了一口气,要变天喽。
夜色深沉。
阆九川站在悬崖峭壁上往下看着藏在夜色中那一大片影影绰绰的墓群,感受其中的气运之力,被一个无形的结界圈在里面,不由抿紧了唇。
她的手好痒。
“别冲动。”酆涯的声音从塔内传来,淡淡地道:“你这一动,没得先惊动了人,反不利己。”
阆九川嗯了一声,道:“别朝别国每个皇帝崩天后,都单独有一座帝陵,澹台一族却不然,帝皇崩天后,只葬于澹台族陵,组成了一个真正大族的墓群,竟也无人觉得不对。如今看来,是因为聚运。那些被选中当皇帝的气运之子,死后仍还能为家族发光发热,为陵墓输送他们生前积下的信仰功德,他们要是知道这些功德,全部聚向老祖,而落不到自己头上,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里蹦出来。”
“或许会,或许不会,家族要兴旺延绵,必要有所牺牲和供养,这也是为子孙后代计,其实这老鬼若能成事,澹台一族便可真正延绵万世了,好处远比坏的多。”酆涯回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适用在家族发展中,这桩买卖,总会有人愿赌的。”
阆九川沉默。
她不再伤秋,而是开了天眼,指尖在快速掐算,然后几个跳跃,向她勘定的位置掠去,将周身气息敛下,用龙脉之气裹住自己,悄无声息地落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坟包前。
她屏息以待。
大阵仿佛微有些动荡,但又归于平静,并没有对她这个外来闯入者进行诛杀,阆九川心中一喜,竟真的可以。
“你替我寻的那处龙脉淬体养魂真是个福地,汲取了那些龙息脉运,倒叫我多了自保的力量。”阆九川一边挖坟包一边喜滋滋地对酆涯说:“如今我用这龙气敛息并融为一体,这片龙脉把我当成自己的气脉,这是不是说,完全惊动不了这大阵?要不一会我去主陵那边探一探。”
她只是突然福灵心至地想到同气连枝这个词,她不和狗澹台连枝,但她和龙脉同气,是不是也可以在这块地头上如入无人之境?
酆涯说道:“那处龙脉属于虚无界和人界的中轴之地,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从不曾有人涉足,气运最是纯粹,且隐秘,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便宜你了。不过你也别当澹台无极是个傻的,他的神识禁制必定设在最重要的地方,触动了他立即前来,毫无准备的话你打得过?”
这倒是。
阆九川抿了抿唇,把东西埋好,有些不甘地起身准备离开。
“这玩意真有用?”酆涯有些好奇,那黑不溜秋的骷髅骨石,会能破坏一个有着磅礴气运的祖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污它的运,泄它的气,只要撕开一点口子,这祖陵就像一只被针戳穿一个小洞的羊皮球,慢慢地就会漏出去了。”阆九川冷笑:“这也是因果,这骷髅骨石是他养尸魅的尸坑养出来的,至阴至煞,用来破他澹台的祖陵风水,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他弄出尸魅这样为祸人间的恶毒玩意儿,那用他那个阴煞尸坑养出来的骷髅骨石来坏他祖陵风水,让他自吃一下恶果,没毛病。
她只是为苍生讨回一点公道!
阆九川埋下那骷髅骨石,再打下一个印诀,那骨石的阴煞气一点点地蔓延开去,污秽不堪,原本聚拢的气运,仿佛遇到了秽气,纷纷躲避,又缓缓的顺着一条细若丝线的小口子溜走。
……
第589章 暗度陈仓,处处放火
建安元年,那血色一月在无数人家破人亡,朝廷焦头烂额,百姓怨声载道中飞速流逝。
本朝最大的灾祸尸毒瘟症虽然已经在可控中,可此疫前所未有又骇人听闻,制造出了莫大的恐慌,成就了大郸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虽然朝廷后来有积极治瘟救人,但不少人都知道,一开始,圣人是想以焚烧中毒者来治瘟遏制的,并没有想出有效的治瘟法子来。
是乌京开平侯府阆家那位九姑娘,那曾有金莲证道,名为青乙的女坤道从钦差的火把之下将人抢了回来,更研制出了解尸毒的药,还画出许多灵符做药引,虽然这瘟症最终也死了不少人,但比起大规模的死人或动乱,已是大善。
阆九川的善和功,世人铭记,有人替她立了长生牌位,而作为第一个爆发的关江村,更是给她立了一个小小的生祠,那是关江村民和经她救治的人拿着一砖一瓦,以最虔诚的心思为她搭建起来的,信仰愿力纯粹而浓厚。
她的善名,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声名达到了极致。
与她声威大盛的鲜明对比,是国师的声名骤降,因为整个尸毒瘟症中,作为护国国师的他却是避而不出,说是闭关祈福,但比起众多道长亲身参与治瘟救人,那祈福,算得了什么呢?
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泥足深陷的时候,是那些道士,大夫,甚至朝廷兵士,在着力熬药救人,争取一朝一夕,祈福能叫尸毒消失吗?
所以,虽然未达到咒骂,但对国师,甚至是新帝的公信力,都下降不少。
有个声音甚至说是国师为炼邪功而亲自制造出来的国难,只是此话无从考证,不足以采信,所以很快就被湮灭,但到底在有些人心里落下了一颗小种子。
尸毒瘟症带来的负面消息,让新帝烦不胜烦,尤其那死亡人数一统计出来后,他更头痛欲裂。
死的人多就算了,为了不变成尸邪,要手动砍头并焚尸,这令许多讲究入土为安的百姓难以接受,虽然知道只有这样才是对的,但心理接受不能,也就只能发泄,骂新帝德不配位,骂国师眼瞎,选了这个比先帝还不如的废物做皇帝,导致大郸民不聊生。
新帝表示很冤,他登基半年,什么都没做,光背祸了!
更头痛的是,尸毒瘟症才堪堪到尾声,有些人还没痊愈,在二月里,竟然无端端的出现山体滑坡的不祥之灾来,幸亏没造成死伤,只是冲垮了一个富商的庄子。
然而山体滑坡之事一出,又有一镇出现万鼠夜行的一幕,紧接着就发生轻微的地龙翻身,各地异常天灾频出,妖兽作乱,令人心惶惶。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的不是天罚?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天灾频出,是皇族触怒上天,导致国运不稳所致,更有人为了泄愤,推倒烧毁国师的神像和祠庙,要求新帝下罪己诏。
“按着你说的,虽没明言,但舆论已经散播开去。”
通天阁中,阿飘恭敬地向阆九川回禀,视线落在她的小九塔上,竟然将主子也卷出来,她可真行。
如今各地的天灾和谣言,都有他们在暗地动手和推波助澜,目的就是动摇国师和皇族的公信力。
阆九川深知,澹台无极窃取万千气运滋养己身,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万民信仰愿力的支撑,这既是他的能量来源,也是他被敬若神明的根基,她不能一下子就令这些信仰愿力崩塌,就只能慢慢动摇,跟她将皇陵捅出个口子漏气运一样。
只要有所动摇,他就会遭到愿力的反噬,而一旦信仰彻底崩塌,那反噬就更会更强烈也更无法抵挡。
她要干扰他的修行,并叫他力量根基出现裂痕,使他疲于奔命,这是攻心上策。
但仅靠这些尚且浅薄的舆论不够,必须让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压力,才能牵制他的精力,使他无暇他顾,她才好去炸他皇陵挖他坟挫他的尸骨扬他的灰,也是在削弱一点他的力量,即使他赶到,也于事无补。
不然,她怎么斗这汲取了无数气运的万千老鬼呢!
而抬高自己的声威,一是为增加能量,二也算是以威势保护家人,她声名越大,皇族或别的人就会忌惮她,不敢对阆家出手。
“还不够,将所有供奉国师神像的祠庙道观都攻击一遍,极端的爪牙,伤就伤了,你和伏亓各自带队,将掣也动起来,但不要伤害百姓和无辜。”阆九川说道:“至于沧澜观,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