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水，太深了。
或者说，不是皇宫里，而是这些人身边，太多的心机谋算，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算计了。
薛灵又说道：“我只提醒你，贵妃是皇帝的宠妃，她身边的事情非常的复杂，如今得宠，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你——你若跟着他们回京进宫去做太医，可千万不要离她太近。”
“……”
“我担心你会受牵连。”
薛运看了她一眼。
她不知道薛灵到底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但她心中知道的，只怕是关于贵妃的一件不太好的事。
所以才会这么说。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可她如今身怀六甲，而且我给她诊脉的时候也察觉，她在前几次怀孕生产的时候，是留有旧患的。”
“……”
“这一胎，她得好好保养才行。”
“……”
“况且这一路回去，就算再是呵护备至，也难免有颠簸的。我——”
薛灵道：“你想帮她保胎？”
薛运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医者父母心。灵儿，你是知道我的。”
“……”
“在家中的时候，因为母亲害怕别人发现我的秘密，不让我跟人接触，才定下了一诊千金的规矩，可我心里，并不愿意这样。”
“……”
“我学医，不就是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吗？”
看到她这样，薛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就是心软。”
薛运笑道：“学医的人，心肠硬不了的。”
薛灵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也跟你说，我听说，在宫中任何一个妃子都不是单独一个人，他们会拉帮结派，结成一些势力；而在他们身边的人，是要站队的。”
“……”
“比如你，如果真的做了太医，在后宫行走，难免会有妃子来拉拢你，成为她们的人。”
“……”
“若你选择了贵妃——”
“如何？”
薛灵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贵妃的确得宠，可我，我就是担心你出事。”
薛运微微蹙了下眉头。
她不知道，薛灵到底知晓了贵妃的什么秘密，这么担心贵妃会出事，也担心自己若跟贵妃接触深了会出事，但回想起自己之前经历的，猜想，恐怕她也是看到了贵妃跟那些朝臣们有了矛盾，背着皇帝处理那些朝臣的事吧。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不站队呢？”
第1984章 她们，这么像……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不站队呢？”
“嗯？”
薛灵抬头看向她，只见薛运认真的说道：“我原本也只是为了——为了躲避家中的琐事，也是为了让自己开开眼界，才外出游历，我并不指望着投靠了谁就荣华富贵。”
“……”
“况且，做人原本就该凭良心，一旦站队，结党营私什么的，就容易做出埋没良心的事。”
“……”
“所以，我可以不站队的。”
当然，她的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
她是为了祝烽，为了解他身上的毒，才离开白龙城去往京城皇宫，那样一个危险的地方。
她若要站队……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巍峨的大山一样矗立在眼前。
那宽阔的肩膀，有力的手臂。
甚至连他身上滚烫的体温，都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仿佛只要依靠着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若真的要站队……
也许，她只会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
薛灵自然不知道她心中那么多的异样思绪，只摇摇头：“你太天真了，真的是学医学得心都软了。”
薛运自己也笑了笑。
她笑道：“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我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们两姐妹说笑，却不知道，他们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南烟的耳中。
她靠坐在卧榻上，听完了听福的复述。
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就这些？”
听福道：“奴婢让人在西厢房那边伺候，就是为了方便时时弄清他们在做什么。刚刚他们这一番谈话，的确就是这些，并没有说其他的。”
“……”
南烟想了想，道：“退下吧。”
“是。”
听福退了下去。
这时，冉小玉捧着一杯茶走了上来，将茶杯送到南烟的手中，轻声道：“娘娘对薛运，还是不放心？”
南烟道：“皇上为什么将她带回来，本宫的确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她让人随时注意着薛运的动向，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报上来。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没什么破绽。
难道，她此次来到沙州卫，又打算跟着他们去京城，真的如祝烽和她所说，只是为了躲避家中亲戚的纠缠，也是为了开眼界？
她喃喃道：“若真是这样，倒是本宫太小心眼了。”
冉小玉想了想，道：“娘娘身居贵妃之位，多些小心，不是坏事。”
南烟笑了笑。
冉小玉又道：“只是，不知道那个薛灵说，娘娘跟皇上不是一条心，到底是指什么。她知道什么？”
“……”
南烟想了一会儿，说道：“本宫这一次来到沙州卫，所做的事情，的确不是每一件都能摆在皇上眼前的。”
“……”
“薛灵原本就耳聪目明，只怕知晓了什么。”
冉小玉道：“那她——”
南烟道：“无妨。她连自己的亲姐妹都不肯说，可见为人谨慎，想来，也是怕说出来什么被本宫知道了，她无法自保。”
“……”
“这样的人很聪明，本宫，倒也不必对她太苛刻。”
冉小玉沉思了许久，说道：“这一对兄妹——应该是姐妹，倒是不如他们表面的那么单纯。”
南烟笑了笑。
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欣赏之意，道：“薛灵聪慧，是本宫早就知道的，若不是因为她要跟着季三停留在这西北蛮荒之地，若真的带她回京城，入宫做个女官什么的，只怕她的成就也未必就比她的爱人小。”
“……”
“倒是薛运，让本宫意外。”
冉小玉看着她：“怎么？”
南烟道：“在西北遇到的所有的人里，她是最看得清楚，本宫是个宠妃，深得皇上的宠爱，若是普通人，早就来依附本宫，谋个好的前程。”
“……”
“哪怕不谋个前程，自保也是可以的。”
“……”
“倒是她，不愿意依附别人，反倒愿意凭良心做事，这样的人——少见，这样的心性，更罕有。”
“……”
“我原本只将她看做一个只一心守着家业，没什么心机城府的闺中女子，现在看来，她的心性倒是令人叹服。”
冉小玉想了想，担心的说道：“但，她若不站在娘娘这一边，那娘娘认为，她对娘娘，会有害吗？”
南烟笑道：“有害？怎么会？”
“她不站在娘娘这边，就未必会事事帮着娘娘。”
“我为何一定要她站在我这边？”
“……”
“你还记得，她刚刚说，她做事要凭什么？”
“凭……良心。”
“这就对了，”
南烟平静的笑道：“只要我自己行的正坐得直，是个正直的人，她凭良心做事，会自然而然的来帮我。”
“……”
“这样的人，比起一心投靠我，不顾是非的，更好。”
“……”
“站队的人只能用，但有良心的人，能与之相交。”
冉小玉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南烟看着她，笑道：“譬如小玉你，你为了我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但我司南烟若非怎样的司南烟，而是夏云汀，杜思瑶之流，她还会如此倾心待我吗？”
“……”
听到她这么说，冉小玉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却也不由得脸一红。
“谁倾心待你了！”
南烟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说道：“我的身边有你，其实就够了，但有一面薛运这样的镜子，也不错。”
她虽然这么说，冉小玉转头看了她一眼。
道：“娘娘好像喜欢她。”
南烟抬头看向她：“看出来了。”
冉小玉道：“奴婢觉得，娘娘不仅喜欢她，似乎，还有些欣赏她。”
南烟笑道：“你知为何？”
冉小玉摇头。
南烟道：“在她身上，本宫好像看到了当初，自己的样子。”
“……”
冉小玉微微一愣，再转念一想，顿时回过味来。
还真是。
他们两人的出生环境都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大家族，但成长中却伴随着许多的坎坷，南烟是被母亲和兄弟姐妹欺凌，而薛运，则是要女扮男装，应付那些亲戚们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