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听说你生了个皇子。”
“是。”
“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成钧？”
“成……钧……”
许妙音默念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道：“是个好名字。”
南烟轻声道：“他，会是个好弟弟。”
许妙音笑了。
她安静的看着南烟，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本宫知道，这件事，委屈了你，更委屈了他。”
“……”
南烟只淡淡一笑。
轻声道：“是将来，苦了魏王。”
听到她这么说，许妙音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温暖，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对着她伸出手，南烟急忙握住了她的手。
许妙音道：“南烟啊……”
“……”
“本宫，愧对你啊。”
听到这句话，南烟的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又疼，又酸，她急忙摇头道：“皇后娘娘别这么说。”
其实，这个太子之位，于礼，应该是魏王的。
只是祝烽的任性，和对她的偏私，让这件事一直没有定论，也让许多人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人心大乱，反倒喧嚷。
她退出，也是不去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
如她告诫薛运一般。
至于这个孩子，若他要争，那也是他的事。自己生下他，成为母子，是一场缘分，让他生在了皇城，自幼便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要说给他的，已经够了。
至于他的人生要怎么过，就是他自己去拼，去搏。
而自己，除了引导他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和做法了。
她柔声道：“娘娘不要说这些。”
“……”
“我——”
感觉到她口气的异样，许妙音对着她，轻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本宫说的？”
“……”
南烟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妾也是要向皇后娘娘请罪。”
“……”
“那送子观音，妾刚刚不小心，弄碎了。”
“送子观音……”
许妙音想了想，似乎才想起这件事来。
她淡淡一笑：“碎了，就碎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
“你已经儿女双全，还在意那个？”
“妾，妾是觉得，愧对娘娘。”
“你怎么，也婆妈起来了。”
许妙音淡淡笑道：“那东西，原是家人所赠，可惜我福薄……”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毕竟魏王还在一旁，便将这话打住，只微笑道：“那个时候你怀孕，便转送给了你。”
“……”
这个时候，南烟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家人，所赠？
皇后的家人赠给她的送子观音里，有麝香！
这，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她的呼吸一窒，眼神也闪烁了起来，许妙音轻声道：“怎么了？”
“……”
南烟迟疑了一会儿，再看向她。
她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扎着，说不出的疼，她只能咬着牙，轻声道：“没，没什么。”
“……”
这个时候的许妙音，几乎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人。
一切人和景，都恍惚了。
她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对着南烟轻轻一笑。
说道：“有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看不破，可真正到了这一步，才发现，没什么是看不破的。”
“……”
“南烟啊……”
“娘娘。”
感觉到她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在软软的往下滑。
南烟用力的抓住，却也有一种，抓不住，挽不回的感觉。
许妙音轻声道：“本宫闭上眼睛之后，哪怕洪水滔天，都与本宫无关了，真正辛苦的，是你。”
“……”
“有的时候，不计较，苦；计较，也苦。”
“……”
“你听本宫一句话。”
“……”
“性子，别太烈。”
第2222章 不悔
不知为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南烟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她自幼，便在司家受尽了磨难。
从小到大，除了疼惜自己的祖母之外，并没有别的人教给她做人的道理，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而如今，只这么一句话，就令她泪如泉涌。
她哽咽着，轻声道：“妾明白。”
“……”
许妙音无声的，对着她笑了笑。
手，从她的手中滑落。
“皇后娘娘！”
南烟一急，大声的喊着，要伸手去抓她的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听到她的喊声，祝烽也急忙回过身来，几步走到床边，看着许妙音软倒在那里，眼睛里的光已经完全涣散，虽然还勉强睁着，但谁，都看不到了。
“皇上！皇后！”
他走过去，抱起她绵软的身子，大声的喊着。
祝成轩也扑过来，哭着跪倒在床边。
但，都已经来不及了。
人世间的呼唤与眼泪，不过是在逝者离开的道路上，平添了几分温暖和牵绊，却怎么，也阻拦不了她离开的脚步。
许妙音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嘴角，仍是微笑。
这一生，她有太多的遗憾和苦楚。
却不悔。
在临行之时，能有爱人和亲人围绕在身边，以温柔待她，以不舍留她。这，便也是人生最后时刻，最大的幸福了。
她安然的闭上了双眼。
长平六年秋，皇后许妙音薨逝，谥号仁孝文皇后，举国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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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昏昏沉沉的从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眼前有些陌生的帷幔，还有精致的房顶。
空气里，迷漫着一点冷香。
她混沌了一会儿，想要叫人，可身上没什么力气，哪怕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呼气的声音。
幸好，屋子里有人，立刻就走了过来。
“娘娘！”
是冉小玉。
她穿着一身素服，鬓角也别了一朵白花，因为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缘故，这样看上去有些憔悴，也有些俏丽。
她担心的低头看着南烟：“娘娘，你觉得怎么样了？”
“……”
南烟看着她，只眨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冉小玉倒是立刻心领神会，扶着她坐起来，给她在身后垫了一个软软的垫子让她靠着，又从旁边的托盘里拿了一碗粥，几碟小菜过来。
“娘娘睡了这么久，一定没力气了。”
“……”
“先吃一点东西，才有力气。”
南烟就着她手里喝了两口粥，勉强活泛了一些，才说道：“怎么回事？”
冉小玉一边吹着调羹里的粥，一边轻声道：“娘娘在大行皇后的灵堂上，晕倒了。”
“啊……”
南烟想了想，才回想起来。
皇后薨逝，礼部的人立刻奏丧礼，在京的文武百官，还有听选办事的官员丧服，皆斩衰。她作为众妃之首，自然要带领后宫的嫔妃们前往几筵殿侍奉守灵。
后来，她就记不清了。
原来是昏倒了。
她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本宫真是太没用了。”
冉小玉道：“娘娘刚刚生下皇子，原本身体就弱，还要带领众妃行礼，身体哪里受得住呢？”
南烟抬头看着她：“皇上呢？没生气吧？”
冉小玉摇摇头，将一勺粥水送到她嘴边，道：“皇上当然生气了。”
第2223章 丢了礼数
冉小玉摇摇头，将一勺粥水送到她嘴边，道：“皇上当然生气了。”
“……”
“你难受成那样，都不说，皇上把跟去的人都骂了一顿，尤其是听福，还被打了板子。”
“啊？”
南烟一听，顿时有些难过。
的确，当时自己是感到不舒服，但皇后的丧礼，她岂能矫情？就一直咬牙挺着。
没想到——
她轻声道：“听福没事吧？”
冉小玉摇摇头，说道：“幸好，也就二十板子。皇上的火气大了些，大家也不敢说什么，他在后面排房养伤，其实还好，没怎么伤着，就是屁股肿了。”
那滋味，南烟也是尝过的。
她苦笑道：“回头给他送点药过去。”
“奴婢知道。”
说着，南烟又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这里并非自己的翊坤宫。
而是皇帝的寝宫。
她说道：“这，你们把本宫送到这里来了。”
冉小玉道：“哪里是咱们。”
“嗯？”
“是皇上，娘娘在灵堂上昏倒之后，皇上亲自将娘娘你抱回来的呢。”
“……”
“翊坤宫已经开始翻修，自然不能回那里。皇上直接抱你到寝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