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宽大的街道上空空荡荡。
所以,大家都不清楚,在夜色中,一支御驾的队伍从保宁坊的黎府出发,小心翼翼,却极为迅速的回到了皇城。
东西六宫,所有的嫔妃都隐隐的听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也不敢随意议论,到了时候都早早的关上了各自的宫门。
只是在远处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让一两个小太监打开门缝往外窥伺。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而在安静的延禧宫中,喝了药之后早早准备躺下睡觉的顺妃新晴忽的感到心里一头乱跳,她不由得坐起身来,看了看外面,但窗外黑灯瞎火的,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她忍不住问道:“宜兰,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宫女宜兰正准备为她放下床边的帷幔。
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的回头,也往外看了一眼。
就听见寂静的夜色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来,正好停在了他们延禧宫门外,随即,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主仆两对视了一眼。
很快,门口也响起了敲门声,宜兰过去打开了门,就看见永和宫的彤云姑姑站在外面,神情严肃的说道:“宜兰,贵妃娘娘让我来跟顺妃娘娘说几句话。”
平日里,两宫的关系不错,宫女姑姑们见面也多玩笑。
他们这是第一次看见彤云姑姑这么严肃的样子。
宜兰不敢多话,急忙将她领过去,彤云姑姑走到床边跪拜下来,说道:“顺妃娘娘,贵妃娘娘让奴婢过来,请顺妃娘娘立刻去雍和宫一趟。。”
一看到她过来,而且是这么晚,都已经关闭宫门了,顺妃立刻感觉到异样。
她道:“出什么事了吗?”
彤云姑姑道:“娘娘先过去,过去了就知道了。”
“……”
顺妃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立刻掀开被子,对宜兰说道:“过来服侍本宫穿衣。”
宜兰走上前来,有些担心的扶着她,轻声道:“娘娘,您才刚喝了药啊……”
之前顺妃受了些风寒,最近一直在喝药,而这药喝了之后就有一点嗜睡,所以晚上喝了药之后她都是早早的上床休息了,可现在突然又要去永和宫,她担心顺妃撑不住。
但是,不等她的话说完,新晴已经沉声道:“别多话。快。”
“……是。”
于是,彤云姑姑帮着宜兰一起为顺妃穿好衣裳,然后便陪着顺妃走了出去,走到延禧宫大门口,新晴才发现这里还站着好几个小太监,手里提着灯笼正在等她。
一个个的脸色也显得非常的严肃。
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跟着他们过去了。
延禧宫离永和宫并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这里,大门紧闭。
而大门外,已经站着一队人马,新晴一看,全都是御营亲兵,不知为什么,这么晚全都跑到永和宫来了。
她隐隐的感到不对,连心跳都提了起来。
彤云姑姑提着灯笼上前敲了一下门,大门打开了,就感觉延期那一亮,整个永和宫灯火通明,新顺妃被她们领着走了进去,一进入正殿,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腥苦的药味。
“这是——”
顺妃一愣,立刻转头看向内室,只见层层帷幔都放下来了,隐隐看到床边站着很多人,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皇上身边的玉公公和小顺子,还有——
贵妃司南烟。
彤云姑姑走到她面前,轻声说了一句,南烟立刻转过头来:“顺妃姐姐,你来了。”
一看到她的样子,顺妃又惊了一下。
贵妃娘娘的脸上,又是血,又是一道道泪痕,看上去狰狞又狼狈,而且她的一双眼睛充血通红,被她的眼睛一看,顺妃蓦地就打了个寒颤。
她哑声道:“贵妃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南烟走过来,一把抓住了顺妃的手。
她的手,却是滚烫的。
顺妃被这样的温度惊了一下,但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来,看向里面的那张床,顿时惊得睁大了双眼。
祝烽,正躺在床上。
他全身是血,脸色苍白,仿佛一点声息都没有。
一瞬间,顺妃的呼吸都窒住了,她的喉咙发梗,颤声道:“皇上他,怎么了?”
第2773章 尽人事,知天命
一瞬间,顺妃的呼吸都窒住了,她的喉咙发梗,颤声道:“皇上他,怎么了?”
南烟的双手滚烫,可说话的时候,声音却意外的冷静。
甚至,给人一种冷风吹过的感觉。
她说道:“皇上遇刺了。”
“什么?!”
顺妃大惊失色,立刻就要扑过去,但南烟那双滚烫的手用力的抓住了她,顺妃急了,说道:“你放开我,你让我去看看,我要看看皇上!”
“顺妃姐姐,你先听我说!”
南烟一只手用力的扣住了她的手,就像是铁钳钳住了她一般,她沉声说道:“先让太医他们做事,你不要过去打扰。本宫,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说。”
“……”
顺妃正要挣扎着走过去,一听她这话,又顿住。
转头看向南烟。
这位贵妃娘娘两眼通红,呼吸低沉带着一股隐隐的,如同野兽低咆的声音,可目光和说话的口气却非常的冷静,这两种极端却莫名的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仿佛都要被撕裂一般。
顺妃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祝烽,然后看向南烟。
有些担忧的道:“贵妃娘娘,你……你有什么要吩咐?”
南烟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道:“皇上遇刺,心口中刀,这伤——非常的险。”
刚刚,从看到祝烽脸色惨白,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的一瞬间,顺妃就已经明白了,但真正听到他“心口中刀”,而且“伤很险”这样的话,还是让她的心狠狠的坠进了冰冷的深渊里。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
“今天,皇上去哪里了?怎么会遇刺呢?”
南烟咬着牙,说道:“皇上跟本宫一起去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家里参加喜宴,但没想到,新娘子的义父,竟然是隐藏多年的倓国的密探,之前他在皇上的手中逃过一次,这一次,居然隐姓埋名,乔装改扮混了进来,趁着众人不备,刺伤了皇上。”
顺妃的眼睛都红了一下。
急忙说道:“那这伤——到底有多险?皇上会不会——”
南烟打断了她的话,如同专断一般冷冷的宣布:“皇上不会有事的!”
“……”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
“皇上从小就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长大,顺妃姐姐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天。他一定不会倒在阴险小人的刀下,更不会倒在他期盼的大业完成之前!”
“……”
“这一点,本宫坚信不疑!”
顺妃看了她一会儿。
虽然,新晴是从小陪在皇帝的身边,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事实上,对这个孩子,这个少年,这个男人心里所想的,她知晓得并不多。她所能做的,就是在他饿的时候给他送吃的,在他渴的时候给他奉上一杯茶,在他孤独寂寞的时候抱着他瘦小的胳膊,不让冰冷的寒夜冻僵他。
仅此而已。
但贵妃却不同。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也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女子,甚至当初刚刚到皇帝身边的时候,还备受欺凌,可她却是最了解祝烽,最知晓他心中所想,最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放眼整个后宫,哪怕是还在冷宫的秦若澜,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司南烟一样,说出这些话了。
新晴轻轻的点了点头:“妾,明白了。”
就在这时,汪白芷从床边转身走了过来,对着他们两行了个礼:“贵妃娘娘,顺妃娘娘。”
南烟急忙问道:“皇上如何?”
顺妃也焦急的看着他,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床上那个苍白的人,甚至都顾不上听他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祝烽躺在床上,仍旧毫无声息。
胸口,已经用厚厚的绷带扎起,但心口上仍然能看到一团浅浅的,鲜血染出的红洇。
身上的衣裳,已经让小顺子他们用剪刀剪开,拿温水给他擦过身子,总算将满身的血迹和脸上干涸的血迹都擦干净了,越发显得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一条薄被盖在胸前。
几乎,感觉不到薄被的起伏。
顺妃的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南烟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祝烽,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让自己露出狼狈狰狞的样子,只是一只手用力的握成拳头,让指甲深深的扎进掌心,带来的那种刺痛,抵抗住了心里的酸涩和软弱。
她咬牙道:“皇上到底怎么样?”
汪白芷犹豫再三,轻声说道:“皇上他……这一刀,伤及心脉,加上失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