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鹤衣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复杂的微笑,说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微臣。”
“……”
“而是大局。”
言下之意就是,关于其他的事,暂时不要追究。
南烟也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其实,玉公公跟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的心里也一直在挣扎,一直在矛盾。
要说现在身边需要一个人来帮着自己主持大局,最好的人选并非舅父,而是鹤衣,一来,他已经有过数次主持大局的经验;二来,他在祝烽登基之后就一直身居要职,他在朝中的人脉和影响力,比起被扣着“外戚”帽子的舅父来说,要好得多。
而且,若真的到了那一天……玉公公所说的,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的那一天,她也相信,鹤衣绝对有自保的能力。
只是,南烟的心里对他,也并非没有怀疑。
在这个时候,选择做什么事,和选择用什么人,都是生死攸关的。
南烟又看了他很久。
然后转过身往天牢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鹤衣,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本宫身边,没有本宫的吩咐,一步都不准离开。”
鹤衣对着她的背影长身一揖:“是。”
两个人回到天牢里的戒律房,解石还跪在地上,而祝成轩和阮恒舟两个人大概都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再多审问他一句话,一看到南烟带着鹤衣回来,两个人都迎上前去。
“娘娘……”
南烟只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一脸冷笑的解石。
这个时候再对上他的冷笑,南烟完全明白那种意思——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几乎已经落入他的圈套中了。
南烟冷冷的看着他,突然道:“来人,给本宫剔了他的头。”
“……!”
这话一出,就看见解石的脸上露出了惊惶的表情,拼命挣扎了起来,不过,两边的狱卒立刻上前按住了他。
一看到这个表情,南烟就知道结果了。
不过,证据还是要拿到的。
几个狱卒手起刀落,在解石的挣扎和嘶吼声中将他的头发剔了个七七八八,将他的脑袋狠狠的按到地上的时候,南烟走上前去,借着火光一看——
果然!
在他的后脖颈,之前头发浓密的地方,有一朵花的标记。
跟当年那具尸体上的标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南烟记得,当年那具尸体上的那朵花,花萼上只有两片花瓣,而这个解石的,有三片花瓣。
难怪,那个人是他的手下了。
一花堂虽然是杀手组织,也分等级,所纹标记上花瓣越多,等级越高。
这个解石,至少是个中上级的人物了。
南烟慢慢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几个狱卒按倒在地,挣扎间伤口又崩裂开,鲜血流了一地的解石。
她冷冷的说道:“把他关起来。”
“是。”
几个狱卒立刻拖着解石往外走去,解石却反倒不肯走似得,拼命挣扎着,头发蓬乱,血流满面,一双被鲜血浸得发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南烟。
“解石,”
南烟冷冷道:“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本宫的,哪怕你死——你死了最好,这样,本宫能随时让人削掉你的头皮作为证据,你活着或是死,对本宫而言没有半点不同。”
解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啊,”
南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还是有一点不同。”
“……”
“你刺杀皇上,本该受尽折磨再让你死,这样才能消除本宫心头这口恶气。”
“……”
“若你就这么死了……也无妨,本宫自然会将本来该用在你身上的那些酷刑,一个一个的往谢皎皎的身上招呼。谁让她是你的义女呢。”
解石的眼睛都红了,拼命挣扎,却挣不开几个狱卒的禁锢。
只见南烟冷笑道:“把他拖下去,不必给他止血。”
“……”
“本宫倒要看看,他是愿意活着受罪,还是死了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受罪!”
第2791章 城外异状
解石终于被人拖出了戒律房。
大门关上,远远的,都还能听到他无声的挣扎的声音,还有他留在这个小小的,冰冷的房间里那一大滩的血迹,在散发着浓浓的,刺鼻的血腥味。
让人不寒而栗。
可南烟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动容的样子,那双眼睛冰冷得像是冰封了的湖面。
她慢慢的转过头来,对上鹤衣微笑的眼睛。
只见后者微笑着说道:“杀人诛心,娘娘这是——彻底废了他了。”
“……”
“这个人,哪怕不死,也已经无用了。”
南烟冷冷说道:“死是一定要死的。”
“……”
“只是,一个人若嘴硬心硬,死到临头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杀了他也无趣。相反,死亡对他而言,还是一种解脱,不仅让他称心如意,还让他和他背后的人引以为荣。”
“……”
“本宫就是要让他痛苦,让他恐惧。”
“……”
“这样再杀了他——才是惩罚。”
鹤衣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而站在戒律房的另一边,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幕发生与结束的阮恒舟和祝成轩,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彼此的眼中,都透着一丝惊惶。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有人实施酷刑,只是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端庄雍容,甚至温柔可亲的贵妃,用起酷刑来,这么得心应手。
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阮恒舟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只一直低着头,心里不由得阵阵发虚。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曾经在宫中不知天高地厚,几次在这位贵妃娘娘手下闯祸的僖嫔阮眉,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将来,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给她传话,让她在宫中安分些。
这位贵妃娘娘,虽然只是代掌凤印,并无继后之名,但她现在这样,已经完全是一个权妃的样子,哪怕真正的仁孝皇后在世,也根本无法与她分庭抗礼。
她,不好惹。
就在这时,南烟回过头来,看了阮恒舟一眼。
阮恒舟立刻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对着她就要叩拜,而南烟只淡淡的说道:“阮大人,犯人的口供都录好了吗?”
阮恒舟立刻道:“回娘娘的话,已经录好了。”
南烟道:“马上整理好,跟本宫回玄穹宝殿。”
“是。”
南烟又转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祝成轩。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祝成轩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矛盾中透着一点恐惧的样子。
南烟慢慢的走到他面前,这时,鹤衣和阮恒舟都退出了戒律房,像是知道贵妃有话要跟魏王说,还特地将门也虚掩了起来,南烟柔声说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本宫太过心狠手辣?”
“……”
魏王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她一眼。
轻声道:“我,我只是不太习惯。”
“……”
“不太习惯娘娘这个样子……”
南烟对着他温和的一笑。
然后说道:“殿下,事情都是有两面的,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刑场上的明正典刑,就一定会有天牢里的严讯逼供。”
“……”
“只不过,这些事,是分人做的。”
祝成轩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她,南烟柔声道:“有一些事,皇上在的时候,皇上会去做;皇上受伤昏迷了,本宫会去做。”
“……”
“殿下不用担心。”
“……”
祝成轩咬着牙,过了许久,轻声道:“娘娘,我,本王也可以——”
南烟笑道:“就算可以,殿下也最好不要做这些事情。殿下是个仁德的皇子,是天下万民寄予厚望的未来的仁君,这些事情,殿下就不用管了。”
祝成轩难过的看着她:“娘娘……”
南烟对着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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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马蹄急响,蒋山带着一队人马终于赶到了外城东北处的角楼。
厚重的城门已经关上了。
可是,仍旧不断有凛冽的风透过门缝吹进来,蒋山他们的马刚刚停在城楼下,就感到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座下的骏马都长嘶了两声。
蒋山立刻制住马,翻身跃下,将缰绳丢给身后的士兵,然后往前走去,城楼上的士兵也看到他了,急忙下来相迎。
“大人!”
蒋山摆了摆手,一边往城楼上走,一边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守将紧跟在他身后,说道:“刚刚,我们在城楼上发现,城外大概数里远的地方,有一点火光在晃动,而且,根据火光移动的速度和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人骑着马在远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