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别的人呢?
黎不伤。
还有她的义父解石,他还活着吗?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的战栗,哪怕自己经过再多的黑暗,跟世人眼中凶残嗜血的野狼为伍,她也从未像这样害怕。
因为就在前两天,她听到贵妃来到了这个大牢,她没有过来看他们,而是让人单独提了黎不伤过去问话,谢皎皎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黎不伤跟着贵妃离开了。
像是过了一天,谢皎皎听到了外面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响动。
她知道,他又回来。
但,他没有再被关进之前自己对面的那个牢房,而是被关到了外面的牢房。
虽然被关进来之后,并没有人跟他们说过什么,可谢皎皎大概能够明白,这一边的,是死牢,而黎不伤现在被关的地方,就只是普通的监牢。
他做了什么?让贵妃饶恕了他?
那,剩下的他们呢?
其实,她也不奢望黎不伤能再记得自己,甚至原谅自己,只是这个时候,周围一片黑暗的时候,她的心中唯一的一点光明,便是黎不伤和自己的义父解石。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他们。
“不伤……义父……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谢皎皎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身上沾满了谷草,墙角还有几只老鼠在小心翼翼的走动着,因为她一动不动,甚至有一只大胆的跑过来,啃她的指甲。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身巨响。
说是巨响,其实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震耳欲聋,只是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地,但因为这个寂静的大牢,连风声都没有,所以那远远传来的声音也显得非常的惊人。
老鼠吓得吱的一声,掉头跑回了地洞里。
谢皎皎也抬起眼来,有些茫然的看向外面。
因为她看到,漆黑的甬道里,仿佛有光在闪耀。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哒的朝着这边走来,光越来越亮,是越来越靠近她的牢房,谢皎皎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急忙扑倒栅栏上,整整对上了一双萦绕在她梦中都不散去的,如狼一般的眼睛。
“不伤!”
她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黎不伤举着一支火把,站在外面。
火光下,他原本就淡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显得更加冰冷。
哪怕是火光,都不能给他增添一丝温暖。
不知为什么,明明一直在担心他,想要见到他,可这个时候一看到他,谢皎皎反倒有些不安,心跳也越来越沉,沉得她连呼吸都感觉到有些困难。
黎不伤说道:“打开牢门。”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狱卒,听到这话,竟然也不多说什么,拿着钥匙便过来打开了牢门上的锁。
他,能命令狱卒?
也就是说,他已经被证明无罪了?
谢皎皎下意识的说道:“你,你没事了?”
黎不伤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着那狱卒说道:“你先下去吧,都不用过来。我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是。”
那狱卒点头,竟然就这么转身走开了。
黎不伤拉开牢门,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谢皎皎反倒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安的看着这个已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他这样出现,是已经没事了,还是——
谢皎皎虽然年少,从小在白龙城里长大,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权力的争斗,但这个时候,她大概也明白,像黎不伤这样原本是皇帝心腹的人,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如果还想要回到以前的位置,重新成为皇帝的心腹,应该是要做出一点牺牲的。
那么牺牲,是什么呢?
谢皎皎看着他,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闪烁不定过,通常,在面对这样的狼眼的时候,她总是镇定自若,仿佛能操纵一切的人。
可现在,她却好像,反被操纵了。
就在谢皎皎心乱如麻的时候,黎不伤开口了。
冰冷幽暗的大牢里,他的声音,也和这里的环境一样,甚至带着深深的阴翳。
“没事了。”
“……?!”
谢皎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他开口,会说出这三个字。
没事了?
什么意思?
是说他没事了,还是说,他们都没事了?
似乎是明白她没有听懂,黎不伤又说了一句:“我们都没事了。”
“……”
“你跟我出去吧。”
这样说完,他却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转身带着她离开,反倒静静的看着谢皎皎,像是等她发问似得。
谢皎皎果然问道:“我们都没事?怎么没事的?”
黎不伤道:“她,贵妃娘娘,相信我对刺杀的事一无所知,也相信你事先并不知情。”
“……”
“所以这件事,我们只是有看管不严之罪。”
“……”
“但是,日前京城发生动乱,我在永和宫保护了圣驾,皇上与贵妃娘娘念在我护驾有功,功过相抵,将我释放。”
“……”
“我请求也放了你,他们也同意了。”
“……”
“所以,你跟我走吧。”
说完,就真的转过身,准备领着她出去。
可谢皎皎却没动。
黎不伤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一只脚都踏出牢房的门了,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谢皎皎。只见火光下,谢皎皎那张消瘦了不少的小脸上,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她看着黎不伤,声音都在发抖的问道:“我们没事了。那,义父呢?”
“……”
“他怎么样?”
“……”
提起这个,黎不伤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了一阵阴霾。
而他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在牢房的远处,戒律房的那一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好像有什么人在拖动着什么东西,几个狱卒一边拖一边暗暗骂道:“妈的,跟一头死猪一样,死沉死沉的!”
谢皎皎突然冲出牢房,往外面一看。
第2869章 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谢皎皎突然冲出牢房,往外面一看。
在那漆黑的甬道的尽头,唯一有一点光亮的戒律房外,几个狱卒拖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肥胖的死人,在地上慢慢的拖了脱去。
那个人,就是她的义父——解石!
“义父……”
谢皎皎惊呆了,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在冰冷地面上被拖走的,毫无生息的尸体,整个人都僵住了,忘记了呼吸,更忘记了心跳。
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义父!”
她大喊一声,急忙就要扑上去,可黎不伤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住,直接拖进了牢房。
外面几个狱卒听到声音,往这里看了一眼。
但,都没有多管闲事。
黎不伤已经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他们自然不敢动他,而他要进来如何处置自己的妻子,是皇上和贵妃娘娘下令由他的,所以,他们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仍旧干自己的事。
地面上的解石,像一块沉重的肉,被慢慢的拖了出去。
“义父,我的义父!”
谢皎皎拼命的挣扎着,黎不伤一只手已经止不住她,索性将火把丢出去,两只手制住她的两只手腕,用力的将她压到冰冷的墙上。
“你给我安静一点!”
他沉声说道:“你如果想死,我绝对不拦着你!”
谢皎皎泪流满面,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黎不伤的身上沾了不少的血,当他用身体压制自己不让自己挣扎的时候,他身上的血也染到了她的身上。
她哭着说:“是你,是你杀了我的义父!”
“……”
“是你杀了他,对不对!?”
“……”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我义父!”
黎不伤低着头,用额头死死的抵住她的额头,那双狼一般的眼睛也死死的盯住她,沉声说道:“因为如果要你活着,他就得死!”
“……”
“他必须死,他刺杀皇上,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
“如果我不亲手杀了他,那么你作为他的养女,也照样要被株连,就跟你从白龙城带回来的那些人一样。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斩首了!”
“……!”
谢皎皎睁大眼睛,泪光在黑暗中微微的颤抖闪烁着。
她连呼吸都低了下去。
“死了?”
“……”
“都死了?”
“……”
“我们家的人,连我的义父,都死了?只剩下我?”
这个时候,黎不伤松开了她的手,也放松了压制她的姿势,自己后退了一步,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谢皎皎,道:“其实,原本不该留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