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祝烽倒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伸手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南烟生怕他剧烈咳嗽又动了旧伤,急忙帮他拍着后背顺气,祝烽喘了两下,然后说道:“你放心吧,朕不会在这种小伤面前倒下。朕倒下之前,会为太子铺好他的路,会看着汉王成器,会看着我们的女儿幸福的长大……”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更会为叶诤讨还他的公道!”
南烟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改为他抹后背顺气,轻轻说道:“那,皇上让大理寺的人拘拿鹤衣,又是为什么?”
“……”
“难道,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祝烽的眼神更深,也更冷了一些。
他沉沉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
“但朕,早就应该把他拘起来了。”
南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早就应该”?难道说,这一次拘拿鹤衣,还不止是叶诤的事?
她的心里隐藏的一点不安在这个时候变得愈发的剧烈了起来,连抹着祝烽后背的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轻声说道:“皇上说的,是不是那一年,妾随皇上巡幸沙州卫的时候,鹤衣提前给妾的那一瓶解毒丹药?”
祝烽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还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
“……”
“叶诤中毒,当时朝中并没有人知道,皇上也只是知道他受伤而已。可是,远在京城的鹤衣,却能在妾跟随皇上出行的时候,就准备好解毒丹,而且,还是恰恰能解叶诤身上所中之毒的。”
“……”
“这件事,一直搁在妾的心里。”
祝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这件事,也一直在朕心里。”
“……”
“不过,朕没有立刻拘拿他,因为朕……还不能相信。”
“……”
“当初是他来到朕的燕王府,主动辅佐朕,靖难之役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出谋划策,若没有他,即便朕能够登基,也不可能那么顺利,那么快。”
“……”
“那个时候,除了叶诤,他是朕最相信的人。”
“……”
“而在朕登基之后,他担任中书左丞,已经是朝中首辅,朕想象不到,他如果背地里要谋划,到底想要图谋什么。”
“……”
“所以,朕一直没动他,只是给了他一点冷遇,希望他能明白朕的心思,主动坦白,为什么他会在知晓沙州卫的事情之前就准备好叶诤的解毒药。”
南烟轻声道:“但他,一直没有。”
“不错。”
“所以,皇上这一次拘拿他……?”
“不,还不止是这两件事。”
“还不止?”
南烟惊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祝烽:“还有什么事吗?”
祝烽转头看向她,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起伏,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南烟生怕他喘不过气来,急忙用力的帮他抹了几把后背,祝烽摇摇头,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然后慢慢说道;“你还记得两年前,成钧出生的那个晚上吗?”
“啊?”
南烟不知他怎的提起那一夜。
急忙点头:“妾当然记得。那天晚上,皇上带着群臣去了大祀坛,而妾留在后宫生下了成钧。”
“……”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记得,那一次朕去大祀坛,是为了做什么?”
南烟道:“皇上是为了铲除成国公的势力。”
“不错,”
祝烽说道:“那天晚上的局,就是为了吴应求而设,只可惜,宫里宫外都安置好了,最后,却没能活捉吴应求。”
提起这件事,南烟也想起来,说道:“那天晚上,有一个人突然冲进重重包围的大祀坛,把原本已经被困瓮中的吴应求救走——”
说到这里,她突然僵了一下。
然后抬头看向祝烽,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皇上,皇上的意思是——”
祝烽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轻轻的点头。
“就是鹤衣。”
第2937章 请朕三思,切勿伤了他
祝烽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轻轻的点头。
“就是鹤衣。”
“……!”
南烟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有些不敢相信,低下头去想了半天,又抬起头来,像是极力争辩,像是想要说服祝烽,想要击碎这个令人心痛的事实。
她说道:“有证据证明是他吗?”
“……”
“后来,不是没有找到这个人吗?”
“……”
“后来,也只是找到吴应求的尸体而已,并没有人能证明,救走人的就是鹤衣,不是吗?”
祝烽看着她,感觉到她心里痛得厉害。
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是?
祝烽喘了几口,才慢慢说道:“那个刺客出入的小门,平时都关着,知道的人不多。”
“……”
“大祀坛修建的时候,图纸只有几个人能看见,包括朕,当然,也包括鹤衣。”
“……”
“而那一天,鹤衣没有到大祀坛。”
南烟的眉头又是一拧。
她想了想,急忙说道:“妾如果没记错,后来好像过问过这件事,鹤衣是去了别的地方,不是吗?”
“是。他说,他去了温家。”
“……”
“也就是我们从玉门关带回来的那爷仨,他说,因为要督造金缕玉衣,他经常去温家找那一家人了解金缕玉衣的详情,那一天,也是如此。”
“那,还有什么问题?他不可能分身啊。”
祝烽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极力争辩,好像生怕有什么事实证明动手的就是鹤衣,那种心思,其实他也明白,甚至,连他也有那样的心思,所以在查的时候,他并没有让人仔细去盘问。
就是怕,会查问出不堪的真相。
祝烽说道:“原本,朕也是这么想的。”
“……”
“可是,几个月前——也就是叶诤跟许世风,还有冉小玉一起南下,到了江南之后的一段时间,他突然给朕上了一封密折。”
“什么?密折?”
“是,这件事,朕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叶诤的密折,那上面写了什么?”
祝烽道:“叶诤在密折上告诉朕,其实那一天,他也去了温家,可是根本没有在温家见到鹤衣。”
“什么?!”
“他说,后来他也当面问过鹤衣,而鹤衣只说,他原本拿了图纸要去温家的,可在半路上又遇到了一点事,就没去。”
“……”
“但是,叶诤再问他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敷衍过去。”
“……”
“叶诤,也没有追问下去。”
“……”
“他不想追问,大概,也是怕追问出什么不堪的真相。毕竟对鹤衣的信任,他比朕,更甚。”
南烟整个人都在发抖。
祝烽接着说道:“这件事,他原本也一直瞒着,没有上报。可是,在南下之后没多久,却突然上了那封密折告诉朕这件事,只有一个原因。”
南烟颤抖着说道:“他在南方,遇到了什么,或者说,查出了什么,也许跟鹤衣有关的事。”
“……不错。”
祝烽脸色沉凝,说道:“那,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包庇他,否则,可能酝酿出更大的祸事。所以,给朕上了那封密折。”
“……”
“但即便如此,他在密折上还是说,或许其中有误会,或许,鹤衣有不得已的苦衷。”
“……”
“请朕三思,切勿伤了他。”
说到这里,祝烽苦笑了一声,道:“其实,何必用他说。”
“……”
“朕的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
“若朕心里没想要保全他,早在沙州卫解毒丹那件事之后,朕就应该把鹤衣下入大牢,让他老老实实的交代,若是这样,也就不会出现后来大祀坛的事,叶诤不会受伤,更不会有这一次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都红了。
南烟的眼睛也红了。
但,不只是因为痛苦,也不知是因为难受。
更是因为不敢置信。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会跟鹤衣有关,甚至,真的是他下手。
想起来,那天晚上只有自己是留在宫中的,对于大祀坛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在后来祝烽他们告诉了她。
她也只是听他们转述,才知道在那一夜,原本被有重兵把守,应该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大祀坛里,竟然突然闯入了一骑人马,救走了已经穷途末路的吴应求。
而且,这个人在出现之前,先以弓箭射伤了叶诤。
因为叶诤受伤,祝烽心神大乱,才给了这个人可趁之机,当时他们其实都怀疑过,下手的这个人非常了解祝烽,至少,他了解叶诤在祝烽心中的地位,才会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