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想了想,又说道:“那,石长老刚刚说,他们两个人没能在一起,就是跟陆家的人有关?”
石天禄道:“陆家的老二死在了惜兮的手上,陆潜之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
“可是那个时候,惜兮在合纵连横中的作用太大了,以至于两边都没有人敢动她,陆潜之也知道要杀她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只能从别的方面报复她。”
南烟有些明白过来。
说起来,高皇帝和骆星文的合作,需要的不仅仅是两边牵线,还需要相互信任。
从古到今,最容易搭建这种信任桥梁的,就是姻亲关系。
那个陆潜之肯定是想方设法的逼迫两边搭建这种关系,而高皇帝迎娶秦惜兮,应该就是最简单,也最能让两边的人都信服,都放心的结局。
南烟道:“一定是他提出了,通过结亲来加强双方都信任,并且,一定要让高皇帝迎娶秦贵妃,是吗?”
石天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南烟也没再说什么。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秦惜兮是什么心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或者,她多少也是愿意的。
虽然很多时候,婚姻大事对于深藏闺阁的女孩子们来说,就好像重新投一次胎似得——比如自己,如果当年不是遇见祝烽,而是遇见祝成瑾,那么不要说什么后宫众妃之首,代掌凤印什么都,自己现在坟头都草恐怕都三尺高了。
可是,对于秦惜兮这种能在各方势力间游走,甚至促成两大势力联合御敌的女人而言,大事要比婚事重要得多。
婚姻也不是不能牺牲。
就好像,高皇帝也能接受迎娶她一样。
既然她是以秦贵妃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至少就表示,秦惜兮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说起来在这件事情里,高皇帝和秦贵妃,已经不像是两个人,不是男人和女儿,而像是两个工具一样。
南烟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既然她已经嫁给了高皇帝,如今哪怕真的埋在地下,她的身份也是秦贵妃,为什么石长老还要说,我是他们的女儿?”
石天禄看着南烟,用十分笃定的口气说道:“没有原因,我就是知道。”
“……”
“就好像,我看到他们两见面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两心里有了对方。”
“……”
“我看到你,我也知道,你一定是他们的孩子。”
南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说起来,这个石天禄的年纪很大了,面相上看起来是跟骆星文同岁的,而在骆星文的手下,他也算是话最少,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但是,听他讲话却发现,他的内心如同一个少年,有一种莽撞的天真和直率,而且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直接把这件事刻进骨子里。
这样的人,可爱起来很可爱,可怕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眼看着南烟看着自己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石天禄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也经历了太多的风霜,早就看穿了人性。他淡淡一笑,说道:“你不必担心。”
“……”
“我这一次来见你,不是要对你做什么,老夫已经这把年纪了,求来泼天的富贵,也不过是指缝间的沙,吹吹就走了。”
南烟道:“那,老人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见我,是为什么?”
石天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道:“就只是想来看看你,看看故人之女。”
“……”
南烟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拗的认定自己一定是司伯言和秦惜兮的女儿。
人老了,而且在这个年纪突然要离开几十年来赖以生存的星罗湖,对他而言,就像是把一棵大树突然拔起来,如同一颗蒲公英一样随风飘散,这个时候的人,心里是非常仓惶的,需要一些往昔的东西,尤其是一些温暖的回忆,给自己力量。
秦惜兮也许对他并无情爱,但对他而言,终究是少年时的一段心事。
是可以让他释怀的。
所以,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此刻的生命里,需要一个“故人之女”罢了。
想到这里,南烟道:“本宫不知道,想来,皇上也不会过问骆星文和几位长老的归处。”
“……”
“但是,若石长老需要本宫做什么,作为故人之女,只要对朝廷,对皇上没有危害,本宫都可以答应。”
石天禄眼睛微微的弯了起来。
他看着南烟,笑道:“你一定是惜兮的女儿。”
“……”
“说话做事都像她。”
说完,又瞧了南烟一眼,仿佛有些惋惜的道:“就是长得不像。她漂亮得多。”
南烟尴尬的笑了一下。
也不止一个人提起过自己的容貌,其实过去她对自己的长相并没有再多在意,只是在成为贵妃,而且祝烽又是那么一个形貌出众的男人,多少有点介意自己并非倾国倾城。
再听见石天禄这么说,她只酸溜溜的道:“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人家都是歹竹出好笋,偏到我这儿变了。”
“……”
“她若泉下有知,好歹也给我拖个梦,告诉我为什么没把我生出一副好皮囊来。”
南烟这话原本也是玩笑。
可石天禄听了,脸色却微微有些沉重,道:“别这么说。”
“……”
“她,未必真的就死了。”
第3161章 香囊
石天禄听了,脸色却微微有些沉重,道:“别这么说。”
“……”
“她,未必真的就死了。”
“……”
南烟没有说话,只看着石天禄,过了很久才用不敢置信的口吻道:“你,你说什么?”
石天禄也看着她,认真的一字一字道:“我说,她未必真的就死了。”
南烟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是反驳他,还是要为这个消息吃惊,因为做不出任何反应,反倒显得很冷静,对石天禄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
“你有证据吗?还是——”
说到这里,她不等石天禄说什么,又接着摇了摇头,像是自己都要说服自己似得,道:“不,你不可能有证据。连你说我是他们的女儿,你都完全没有证据,只是凭自己的猜测而已。”
石天禄听到这话,倒也并不生气。
只是平静的说道:“这一次,老夫怕是真的有证据。”
“……!”
南烟睁大眼睛看着他,过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好不容易把气息给喘匀了,但声音还是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证据?你有什么证据?你怎么能证明,她还活着?”
从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从调查司伯言和秦惜兮这两个人的关系开始,南烟接受的都是他们已死这个事实,并不是因为希望他们死,而是因为,他们两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又跟自己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死,她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在自己的生命里,他们缺失了那么多年。
也更害怕,自己心里抱着他们还活着的期待,但要面对的,却是他们早已经亡故的悲剧事实。
所以,她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定式。
可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她,他们可能还活着。
而且,还有证据。
南烟只觉得自己两只脚都是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堆里一样的不真实。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天色已经比之前更暗了一些,星罗湖上的水雾更浓,也渐渐的,有些雾气随着风蒸腾到了山顶上,吹过脚下郁郁葱葱的绿草,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绿浪,她就好像真的置身在漂泊无定的汪洋中。
南烟又一次说道:“你说的证据是什么?”
看着南烟难得有这样失态的样子,石天禄轻叹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手心里送到她的眼前。
“就是这个。”
只看了一眼,甚至都没有细看,南烟突然感觉脑子里嗡了一声,好像一道惊雷霹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击中,震得粉碎一般。
石天禄掌心里,是一个小小的香囊。
香囊。
先陈皇后留下的遗物里,也有这么一个小小的香囊,被祝烽单独的拿出来,然后被她发现,里面的香料,是当年在高皇帝治下的炎国国内不可能出现的安息香。
南烟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说道:“我,我能看看吧。”
石天禄道:“老夫拿出来,就是给你看的。”
南烟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的拿起那只香囊,只一碰,她就知道,跟祝烽手里的那只香囊一模一样,布料,花色,都是完全一样,拿到掌心细看的时候,连做工,针脚也是如出一辙。
凑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香囊,虽然保存得很好,但边角也已经磨损了不少,至少都经过了十几二十年,香味也已经非常的淡了,可是,因为她早就对这种香料多加探究,对那味道也非常的敏感,所以一闻之下就辨认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