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回头看向她:“本宫什么时候说了想找她?”
若水轻声说道:“娘娘这一路上都唉声叹气的……”
南烟道:“本宫只是想心平和成钧了。”
若水道:“那,刚刚这条路走过来,每个路口娘娘都停一下,往那边看着做什么呢?”
南烟被她说得一怔,若水笑嘻嘻的说道:“这条路有三个路口,每一个路口往右拐都能去到掖庭。娘娘,这个,已经是第三个了哦。”
南烟也没想到,自己一路上的小动作都被这丫头尽收眼底。
忍不住伸手拧了她一把。
“死丫头,算计起本宫来了!”
若水一边躲,一边笑着说道:“奴婢怎么敢算计娘娘,只是看着娘娘这样别扭难受罢了。”
“……”
“虽然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小玉姐姐跟娘娘的感情,用得着这么别扭吗?”
听到她的话,南烟自己也沉默了一下。
是啊,用得着这么别扭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曾经多少次,冉小玉为了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还为了救自己,千里迢迢单枪匹马的闯到倓国去,这世上还有谁比她对自己的心意更真诚呢?
就算,就算她有所隐瞒,但如今,她的选择也证明了一切。
有什么说不开的?
想到这里,南烟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道:“管他的,先过去看看她再说,这后宫本也是本宫的地盘,还怕了谁不成!”
于是说道:“别扭什么别扭?本宫只是看着天色太晚了,怕她睡下了。”
若水乖巧的点点头:“哦。”
“走吧。”
南烟一边说,一边转身走上了那条甬道,若水捂着嘴笑了笑,立刻轻快的跟了上去。
这条路的确非常的熟悉,当年南烟还在做奴婢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的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早早的爬起来,从这条路赶往武英殿去侍奉祝烽,也曾经披星戴月的打着哈欠回到掖庭去休息,虽然累得要命,可那个时候和冉小玉住在一起,时不时的逗弄一下她,或者惹急了她被她揍两把,说起来日子是苦的,但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愉快的回忆居多。
越往里走,回忆就越多。
南烟的嘴角也有些按捺不住的往上勾起,要说现在的祝烽是富有四海,而自己身为他最宠爱的贵妃,几乎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可人生在世,很多事也说不清楚,有的时候,别说是自己,就连祝烽,他想留的,也留不住。
比如,一个可以拿捏自己的人。
若这个人要走,怎么挽留都挽留不住的。
南烟现在只希望一切都能回到过去,她和冉小玉还能回到当初那样心无芥蒂的相处,可只要冷静一想就明白。
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他们正要走进东苑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南烟虽然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可这个时候却格外的机警,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若水猝不及防,差一点撞到她的身上,正要开口问,南烟已经对着她伸手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
若水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娘娘,怎么了?”
话刚说完,她也看到前方那个消瘦的身影走进了东苑,立刻睁大了双眼:“那,那是——叶大人?”
走进东苑的人,是叶诤!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也只提了一个灯笼,可因为彼此太过熟悉,暗淡的灯光还是照亮了那熟悉的身形,南烟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若水也很惊讶,一直屏住呼吸看着叶诤的背影消失在前方,才轻声说道:“娘娘,叶大人过来,看小玉姐姐的?”
他这个时候来这里,东苑可没有住别人。
所以他跟冉小玉,怕是有话要说。
南烟轻轻的点了点头。
若水道:“那,咱们还过去吗?”
南烟道:“当然不了。”
其实,她自己就算来了这里,也还没有想好要跟冉小玉说什么,那现在叶诤过来找她,她就更不应该来打扰了。
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南烟回头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若水乖乖的点点头,便又领着南烟往回走。
回到翊坤宫后,南烟心里有些乱,虽然有点高兴叶诤跟冉小玉之间并没有如之前他们担心的那样已经决绝,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叶诤这么晚来找冉小玉,又有点莫名的担心。
自己和祝烽,被他们这一对拿捏着。
他们两,又会说什么呢?
这样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问了一下,祝烽一整夜都没过来,一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直到快子时的时候才睡下,于是南烟早早的洗漱完毕,让御膳房直接把早膳送到御书房去,自己陪着他一起用早膳。
祝烽累了一整夜,早膳喝了一碗粥,脸色也好了不少。
南烟苦劝他多吃一点,可他也吃不下了,只拿起手帕来擦了擦嘴角,道:“呆会儿,你跟朕一起去大牢里看看鹤衣吧。”
第3175章 引颈待戮
用完早膳,两个人就当是散步消食一样,真的一起去了天牢,这还是南烟第一次觉得到这种地方来这么轻松。
其实,天牢也跟之前一样阴暗潮湿,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霉湿的味道。
祝烽虽然将京都迁至了北平,可金陵这边除了没有皇帝之外,一切都跟之前一样,也留下了一些官员。因为有了两套班子,有一些事请不必再送到北平,比如南方这边的死刑犯就都统一押送到金陵来,等到刑部的文书送到朝廷批阅之后再秋后问斩,要比之前方便了很多。
所以这个时候,大牢里除了鹤衣,还关押了一些很快就要准备秋后问斩的囚犯。
天牢的狱卒没想到皇帝和贵妃娘娘会不打招呼就亲自过来,差一点把胆都吓破了,诚惶诚恐的将两位迎了进去,小心翼翼的领到了一座牢房前。
这座牢房,比较靠外,居然还有一扇窗户在高高的墙上。
这要比当年南烟被打入大牢,受尽折磨的时候的待遇,好得多得多。
显然,下面的人也都清楚,皇帝不会真的对鹤衣大人做什么,所以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南烟甚至看到,连牢房的地面都打扫得很干净,也没有老鼠跑来跑去。
还算明亮的光线下,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牢房的中间。
寻常人被关到牢房,都一定会蜷缩在角落里,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需要找到一个依靠,可鹤衣却跟别人不太一样,他盘腿坐在那里,面色平静,好像置身在一个寻常的道观当中。
湿冷的空气里,甚至弥散着他身上因为常年熏染而带上的淡淡的降真香。
南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道:“好香啊。”
祝烽也看着里面,冷冷道:“他倒是享受。”
那狱卒跟在两个人身后,听到这话,生怕皇帝认为他们趋炎附势给获罪的官员开小灶,小心翼翼的说道:“鹤衣大人目前还没有定罪,所以,小人等也就——”
南烟回头对着他摆了摆手:“下去吧,皇上跟本宫有话,要单独问鹤衣。”
那人一听,如蒙大赦,急忙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祝烽这才上前几步,走到了那牢房的栅栏前,冲着里面看了很久,也不说话。
并不是不肯说,而是,他想等到鹤衣先睁眼,先开口。
这像是在较劲。
若是寻常人,被关入大牢,遇上皇帝跟贵妃亲自来看自己,早就感恩戴德连滚带爬的过来了,可鹤衣——虽然他是闭着眼睛的,但南烟很清楚,就算他躺在地上睡着了,祝烽一走近,他也一定知道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不睁开眼,不开口,他也是在跟祝烽较劲。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安静的对着。
南烟站在旁边,终究有些按捺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她这一咳嗽,就像是较劲里先卸了劲一样,鹤衣听到,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那双如同明灯一般的眼睛一睁开,整个牢房里都显得明亮了许多,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微笑,说道:“不知陛下和娘娘来到,有失远迎,恕罪。”
祝烽忍不住回头瞪了南烟一眼。
南烟吐了一下舌头。
祝烽这才没好气的又转过头来,看见鹤衣慢慢的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对着他们两个毕恭毕敬的行礼,于是冷笑道:“看来,这牢里你呆得倒是自在。”
鹤衣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要发落微臣,是因为微臣有罪,有罪受罚,那是自然。既然是自然,那微臣也就自在。”
祝烽的脸色更冷了一些。
南烟在旁边听着,心里也暗暗叫苦,从昨天晚上两个人说过那些话之后,她也就明白鹤衣心里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侍奉在祝烽身边,他并非不忠心,只是一个太聪明,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不会太受一个强势的人喜欢,祝烽之所以留下他,也只是因为,他实在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