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打仗的时候一旦松懈,哪怕只是瞬间的松懈,就可能万劫不复。
更何况这个时候,大军行进震得他脚下的地面不断的颤抖,好像整个大地都在为即将到来都这一场大战而震颤。祝烽看着军队源源不断的往前行进,侧过头问道:“阿日斯兰那边的情况如何?”
陈紫霄已经领兵去了前方,这个时候跟在祝烽身边的是他的副将田逊。
他立刻道:“皇上,斥候回报,阿日斯兰并没有步出军营,是他的两个副将,巴音和乌力罕领兵二十万先到了。”
“二十万。”
祝烽闻言,眯了一下眼睛:“他们从白虎城调出来的,不止这个数吧。”
田逊道:“他们好像还留了后手,营中还有不少人马。”
祝烽沉着脸,即便在夕阳火热的余晖下,他的眸子也是冰冷的,道:“还有,东察合部的人马,应该也不止这些。”
田逊道:“这——”
祝烽道:“不能让他们的人马留着。”
田逊有些为难的轻声说道:“陈大人也是这么考虑的,可是,阿日斯兰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反倒开始留后手。”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还在不断往前方行进的人马,问道:“我们后面还有多少人?”
田逊道:“还有十五万。”
祝烽道:“一起派上去,让他们排开,叫阵!”
“啊?”
田逊闻言惊了一下,急忙说道:“皇上,陈大人留下这些人马一来是为了防止战场上生变,二来——这一次皇上到了罕东卫,不论如何都要先保证皇上的周全。这些人马,是不能轻易动的。”
祝烽道:“若是这样,这场仗就可能白打了。”
“但——”
“不用说了,朕心意已决。你立刻下令。”
田逊原本也并不是主将,没有在皇帝面前商易战法策略的资格,但这一回,连他也有些犹豫,说到:“皇上,末将斗胆进言,就算皇上要激战,可这样将所有的人马都派出去,一下就让对方看出了我们都虚实,未免太冒险了。”
祝烽听了他的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看向了远方。
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个方向,是老国舅的祭台的方向。
沉默了许久,他才慢慢说道:“这一次,本来就是冒险。”
“……”
“胜向险中求,战场上,本来就该有冒险精神。”
“……”
“你去吧。”
“……”
“日落之时,朕要听到开战的声音。”
见皇帝都这样,田逊也没有办法,只能拱手领命,立刻走过去上了马背,往前方传旨去了。
等到他离开,祝烽看了一会儿已经越来越暗的天色,然后对侍奉在身侧的锦衣卫道:“去告诉国舅和贵妃,日落之时,开战。”
“是。”
那锦衣卫上马之后一路飞骑,几乎着踏着慢慢消失在大地上的夕照来到了祭台这边,南烟原本站在凉棚下,还在等这边的消息,那锦衣卫过来,立刻将皇帝的命令告诉了他们。
同时,也告诉了鹤衣和老国舅,皇帝将所有人马全部调集去了前方。
鹤衣的神情微微一沉。
他的反应倒是没有田逊那么大,只是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这一次,可不容一点闪失。”
这话,是对老国舅说的。
老国舅闻言,虽然没有接这个话,但似乎也能感觉到事态的重要性,他伸手捂着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然后转身往祭台走去。
南烟立刻道:“舅父,皇上不是说,要等日落之时吗?”
这个时候,夕阳还有一半挂在天边。
老国舅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贫道试试,顺不顺手。”
说完,他走到祭台下面,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祈雨,但他的神情已经显得非常的凝重,连一直站在三层祭台上的那些士兵都随之紧张了起来,只见老国舅脱下了鹤氅鞋袜,一只手抽去了头上的木簪,一头夹杂着花白银丝的长发披散下来,他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祭台。
这一刻,连南烟的呼吸都屏住了。
她专注的看着那披发赤足的老国舅,也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有什么反应,只见老国舅走到了祭台的最上层,香烛燃烧着,轻烟袅袅随风飘散,而他走到香案前,一把拿起了桌上的那把木剑。
就在这时,南烟突然听到身边的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呼喊。
“啊!杀人啊!”
她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被人带着在凉棚里歇息的温无玉突然发疯一般,冲着手持木剑的老国舅惊恐的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第3300章 心在白云外,身在红尘中
“啊!杀人啊!”
她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被人带着在凉棚里歇息的温无玉突然发疯一般,冲着手持木剑的老国舅惊恐的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周围的人原本看着他今天还比较安静,一路上过来也没有怎么闹,还以为他的病情缓和些了,却没想到他突然在这个时候发疯。
几个士兵立刻过去将他按住,吼道:“你在闹什么闹?”
“我们在办正事,你给我安静一点。”
“打扰了国舅爷,你有几条命?”
平时若是他闹起来,要么是温别玉安抚他,要么是身边的人呵斥他两句,他也就安静下来了,但今天,温无玉却怎么都不肯安分,哪怕被那些人按住双手,上半身都扣在了桌上,他还是不停的挣扎大喊:“杀人了!他要杀人了!”
南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时,老国舅也看到了下面的动静,他不解的提着木剑慢慢的走下祭台,看到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温无玉更是吓得全身发抖,哆嗦得像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叶子,拼命的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老国舅一直走到桌边,看着他被扣在桌上,挤压得有些变形的脸。
之前在都尉府,这个人一看到他就躲到了贵妃身后去,老国舅还以为他只是有疯病,所以害怕见到生人,可这一路上,他也还算安静,但一看到自己拿起木剑就这样发疯,也不由得让他心里提起了警惕。
老国舅仔细的辨认了他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然后说道:“这位善信,贫道并不认得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你要说贫道杀人?”
“……”
“贫道曾经,是杀过人,但那已经是出家之前的事了。”
“……”
“如今,贫道并不杀人,只救人。这把剑,也是作法所用的桃木剑,杀不死人的。”
他倒是很有耐性,对待温无玉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循循善导,甚至还将那木剑抬起来,在手上划拉了两下,示意根本不会伤人。
可是,温无玉一双眼睛急得通红,这个时候好像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也看不见他做的事,只拼命的发抖,口中喃喃道:“杀人了……杀人了……”
南烟也皱起了眉头。
从在都尉府,第一眼看到老国舅开始,温无玉就一直显得很紧张,这个时候,他又这样闹……
老国舅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南烟:“贵妃娘娘,这个人——莫非过去在军中效力,见过贫道当年杀人的样子?贫道可从来没见过他。”
南烟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温无玉,又看向老国舅,然后说道:“舅父请恕罪。这个人——来历比较复杂,他的祖上是在玉门关守关的,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待在玉门关,也就是前几年才被皇上带去京城治病。”
“……”
“若说他见过舅父杀人,那是不应该的。除非——”
她说着,看向老国舅。
“除非,舅父在玉门关杀过人。”
这句话,原本是在帮老国舅否定。
可是,在听到“玉门关”三个字之后,老国舅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当听到南烟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国舅手中的木剑一下子跌落到了地上。
“娘娘!”
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鹤衣的声音,他神情凝重的走了过来,沉声说道:“这温无玉向来都是疯言疯语的,娘娘又何必拿他的话当真呢?”
“……”
“再说了,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大事吗?”
“……”
“皇上已经让人传令过来,日落之时陈大人会发起进攻,咱们这边,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那就是千古罪人了。”
他最后这句话,可以说是说得非常重了。
不过,话却是有道理的。
这个时候再要紧的事,也要紧不过眼前这件大事,南烟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对着那几个按着温无玉的士兵道:“先把他带到一边去,别伤着他,等晚一点——”
她原本想说,等晚一点她再去问话,但看了看鹤衣神情凝重的样子,这话也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