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低头对心平道:“赶紧去准备,路上不要再闹了。”
心平的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虽然心里太多的不平,可她到底还是明白事理,知道有正事的时候自己不该再任性,乖乖的和跟自己的宫女太监们走了。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忙乱准备了起来。
黎不伤从楼上走了下来,一直走到南烟的面前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娘娘。”
南烟微微蹙眉看着他,道:“发生了什么事?”
“……”
黎不伤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过一会儿,皇上应该会跟娘娘说的。”
说完便要从南烟的身边走开。
但刚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站在南烟的身侧说道:“娘娘这一次能来,真是太好了。”
“……?”
南烟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他,而黎不伤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南烟微蹙眉头,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不等她多想,祝烽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黎不伤在这个地方等候圣驾的时候就已经早做了准备,顺便将皇帝的车驾也已经重新换好了马匹,稍事修整一番之后,他们便立刻上路。
这一次,南烟跟着祝烽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他们的车驾很快便离开了南安镇,真就像是蜻蜓在这里点了一下水似得,南烟坐在摇晃的车厢内,一只手轻轻的抚弄着祝烽刚刚才给她买的那串相思豆的手串,听着外面急促的马蹄声,终于忍不住问道:“皇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祝烽半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听见南烟问,他也并不睁眼,只说道:“陈比日在边境遇刺了。”
“陈比日?”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应该是太长时间没有听到需要一点时间来反应,而南烟想了想,立刻回过神来,倒抽了一口冷气:“越国的宰相?”
“嗯。”
“他,在边境遇刺?怎么回事?”
祝烽仍旧半眯着眼睛,身子随着马车前进的颠簸而慢慢的摇晃着,却有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沉沉说道:“目前还没抓到凶手。”
“人死了吗?”
“没死,但重伤,现在都还没有痊愈。”
“什么时候的事?”
“算起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抓到凶手?”
南烟皱起眉头:“是什么人会刺杀他?”
祝烽轻笑了一声,慢慢的睁开眼睛,道:“你听听自己问的这话。”
“……”
南烟自己也反省了一下,忍不住苦笑。
一个人,坐到一国宰相的位置,会想要刺杀他的人那简直太多了。如果宰相的权力过大,影响到了皇帝,那么皇帝会想要杀他;如果宰相跟武将不合,那么武将可能想杀他;如果宰相的下面有人等着坐他的位置,那么下属可能想要杀他。
总之,这个位置上的人,如果没有人想刺杀他,那才是稀罕事。
但——
南烟道:“能得手的话,这个人也不简单啊。”
祝烽道:“那是当然。”
南烟拧着眉毛又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这件事——”
话没说完,她自己咬住了下唇。
这件事,的确是一件天大的事,虽然是越国的宰相被刺,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件影响重大的事。
首先,陈比日是在边境被刺,那很有可能越国那边就有话说了;而且,这么多年来,越国跟他们炎国的生丝贸易,陈比日一直都是持反对意见,他被刺这件事暂且撇开不谈,最怕的就是有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这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且是滔天巨浪。
南烟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祝烽又慢慢的阖上了眼睛,道:“先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再说。”
南烟点点头。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祝烽又说道:“最近,你多顾着那丫头。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就不要让她再乱跑了。”
南烟原本以为,刚刚心平那样,祝烽就算不大发雷霆,肯定也会生气的。
却没想到,他如此平静,还交代自己多顾着心平。
倒像是一点都没有因为女儿的任性倔强而生气似得——这么相比之下,这位活阎王倒是成了一个菩萨,反倒是心平,有些太不懂事了。
南烟轻声道;“皇上放心吧,妾会看着她的。”
祝烽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疾行。
南烟依稀记得,当年他们从南安镇往邕州城走,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但如今,得益于直道通畅,他们只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到了邕州城。
车队到达城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城内早已宵禁,宽敞的大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但道路的两边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士兵,手里都高举着火把。看来黎不伤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仅他过来接皇帝的驾,这边也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整座城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车马走过发出的声音,还有远远的一两声狗叫。
祝烽坐在金车上,看了看外面,问道:“什么时候实行宵禁的?”
黎不伤骑着马跟在金车旁,一听见他问,立刻俯下身,说道:“陈比日遇刺之后,崔大人便下令实施宵禁,而且来往进出邕州城的车马行人都要严加盘查。”
祝烽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马车继续往前,又走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终于停在了灯火通明的府衙门前。
这个地方,更是灯火通明。
邕州府知州崔元美早已经带着各级官员在此地等候,一见车马停下,祝烽从金车上走下来,众人立刻跪拜在地,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437章 李无裕
祝烽慢慢的走到崔元美面前,低头看着他。
这个人是他还在做燕王的时候燕王府的长史,他登基之后跟随他前来巡视邕州,等处理了靖王之后,便将他留在了邕州做事,没几年升任知州,就一直做了这么十几年。
如今,崔元美的头发花白,跪在地上的时候,消瘦的肩胛骨也高高的怂起。
透着沉沉的老态。
一看到他,祝烽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时至今日,他身边从燕王府跟着他出来的人已经大半凋零,甚至,当年跟着他巡幸邕州的人,竟也只剩下南烟还留在身边,突然看到这个人,倒是让他有些感慨。祝烽轻叹了口气,俯下身去亲自将崔元美扶了起来,说道:“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周围的那些官员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会如此纡尊降贵,而崔元美也显然没想到自己能得到皇帝这样的礼遇,顿时眼睛都红了,花白的胡子不停的颤抖着,轻声说道:“皇上,微臣,微臣——”
看到他颤抖的样子,祝烽轻轻的叹了口气。
说道:“走吧。”
于是便牵着崔元美两个人一道走进了州府。
周围的官员们都大为纳罕,但南烟多少能明白祝烽对于当年还在潜邸时就跟随他的人的感情,尤其是在叶诤和冉小玉都离开了中原之后,他对身边一些老人更露出了一种近乎依恋的情绪来。
众人都不敢轻易说话,只跟着往里走去。
大堂上也早已经摆好了桌椅,祝烽走过去坐下之后,崔元美便领着各级官员再次向皇帝叩拜行礼,祝烽也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众人这才起身,又退了出去。
等到众人离开,祝烽才转头对着崔元美道:“朕之前就说过了,不要搞这些虚礼。”
崔元美道:“皇上恕罪。皇上自然是体恤微臣等,只是,这是皇上十几年来第一次巡幸邕州,各级官员都想要一睹天颜,所以微臣就斗胆,让他们都过来给皇上磕头,若扰了皇上的清静,微臣自当领罪。”
祝烽摇了摇头,也没有怪罪他。
自他登基以来,除了清理靖王那一次巡幸邕州,之后的十几年走南闯北,却再没来过邕州,将这里的一切事务全权交给了崔元美,好不容易这一次过来,若不见见各级官员,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崔元美这才又转身,对着南烟道:“微臣拜见贵妃娘娘。”
南烟急忙让人搀着他,然后笑着说道:“本宫这一次也过来给崔大人添麻烦了。”
崔元美立刻笑道:“娘娘这话微臣如何担得起?微臣只怕这一次娘娘故地重游,不要被一些事情坏了兴致。”
提起这个,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祝烽道:“朕之前已经听黎不伤说过了,但具体怎么回事,你再跟朕说说。”
崔元美立刻说道:“事情是上月初的时候发生的,就在边境线,离咱们这边的营地很近,陈比日被一箭穿胸,之后就一直留在那边的陡北镇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