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祝烽刚登基不久就带着她巡游邕州,那个时候的皇帝刚刚即位,身上还带着从军中历练出的杀伐决断,但用另一种说法,也叫凶残嗜杀。在那之前,不论许妙音还是鹤衣劝过他多少次,他就是不肯改,甚至连听都听不进去。
可是,血洗靖王府之后,带来的一场变故,差一点就让南烟丢了性命。
也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说起来,他们父女都是一个德行,不管什么事听人说道理是听不进去的,只有真正看到结果了,甚至,吃了亏了,才能明白这个道理的意义。
两个人坐着默默喝了一会儿茶,祝烽又说道:“这两天你也别过去看她,省的她觉得自己有理了闹得更凶。”
南烟道:“那她要一直这么闹怎么办?”
祝烽道:“也闹不了多久了。”
“……”
南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看着祝烽:“要不了多久了?”
祝烽笑了一下,并不答这话。
南烟却不肯放他似得,又往他身边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可听皇上说起来,那李无裕贪财好色的,给些东西就能喂饱他,皇上给了他那些东西,短时间内,他可不会轻易的动吧。”
祝烽淡淡道:“他当然不会。但有的时候,可就轮不到他做主了。”
“轮不到他做主?”
南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他再没用,明面上到底也是越国国君呢。”
祝烽只用眼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中只闪过了一点冷光。
南烟心中一团阴影渐渐的扩大了
这时,一团不祥的阴影已经在陡北镇的天空上弥散开来,整个陈宅紧张得像是一张拉得快要断掉的弓,所有侍奉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喘气,生怕自己弄出一点响动来就要大祸临头。
而一间房内,众人更是紧张得满头大汗。
夏侯纠站在床边,一只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躺在床上,脸色青灰的李无裕,然后又看向旁边的大夫,立刻问道:“怎么样?”
那大夫本来被带来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本只是个普通的大夫,哪里想到过有一天要给国君看诊,这个时候冷汗都下来了,听见大将军一问,更是抖如筛糠,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见他的样子,夏侯纠更是浓眉紧皱,低喝道:“快说!”
那大夫险些跪倒在地。
这时陈文枭上前一步,对那大夫说道:“你快说,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那大夫面如土色,牙齿打着磕的轻声说道:“大,大人,如果小人,小人没有诊错的话,陛下这是,这是——”
见他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清楚,夏侯纠更是暴怒:“到底怎么了,说清楚!”
那大夫哭丧着脸道:“陛下这是——中毒了。”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夏侯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再低头看向床上李无裕那青灰色的脸,甚至连嘴唇都有些发乌,那样子,的确是中毒的模样。
他咬着牙道:“怎么会这样?中毒,陛下居然中毒了!”
这可不是小事。
虽然李无裕是他跟陈比日推上皇位,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事,但国君就是国君,他的吃穿用度全都有人盯着,哪有轻易能给他下毒的道理。更何况,夏侯纠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荣华富贵和位高权重来自于自己的功绩,也来自于这位国君的依赖。
如果没有了他——
不,不行!
夏侯纠气得一把揪住那大夫的衣领,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拎到眼前,怒喝道:“你胡说!陛下怎么可能中毒?你这个庸医!”
那大夫哆哆嗦嗦的道:“大将军饶命,小人,小人才疏学浅……可,可陛下的脉象,纷乱如麻,细微至甚几不可查,这,这正是中毒的迹象。”
“……”
夏侯纠的气息沉了下来。
他虽然不愿相信,但这大夫吓成这样还说得这么肯定,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一把将那大夫丢开,回头红着眼睛吩咐道:“关门!这园中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如果有谁敢胡言乱语,本将军杀他全家!”
外面的人或有听到的,或有没听到的,都不敢怠慢,急忙去关了大门。
而门一关,屋子里的气氛比之前更沉重了十倍百倍。
那大夫缩在墙角,看着眼前的三个大人,已经连气都喘不过来气了。
陈文雄站在床边,脸色铁青的说道:“怎么会这样?陛下,陛下怎么会中毒的?”
陈文枭想了想,说道:“陛下早上起来的时候情况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都同时看向了坐在床边淌眼抹泪的胡媚儿,这里的人,只有她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贴在李无裕身上的,只有她最清楚。
胡媚儿抽泣着说道:“陛下早上起来好好的,去见那个炎国皇帝,你们也是看着的,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异常。”
“那,”
陈文枭拧着眉头道:“他吃了什么?”
胡媚儿抽泣着道:“陛下早起什么都没吃啊。”
陈文雄怒道:“什么都没吃怎么会中毒?!”
胡媚儿气急了,道:“你冲我吼什么?中间那么长时间陛下都去见炎国皇帝了,他吃什么喝什么该问你们呀!”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一下。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却都不敢轻易说话,好像生怕触碰到了什么似得。许久之后,才见陈文枭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陛下好像在那里,喝了一杯茶。”
第3487章 格杀勿论!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却都不敢轻易说话,好像生怕触碰到了什么似得。许久之后,才见陈文枭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陛下好像在那里,喝了一杯茶。”
陈文雄的眼睛也一下子红了:“你是说,那杯茶,被下毒了?!”
夏侯纠的心也咯噔了一声。
李无裕在和炎国皇帝会面的地方喝茶,现在又中了毒,难道——
夏侯纠还没动,而陈文雄已经立刻说道:“赶紧让人去查!”
陈文枭急忙伸手拦住他,道:“那里早就拆了,哪里还查得到?”
陈文雄也急了,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当然不能!”
陈文枭看上去似乎要比另外两个人都更冷静沉着,他想了想,又说道:“这样,陛下这一路回来,还吃了别的东西没有?”
陈文雄皱着眉头没说话,三个人又同时转头看向了胡媚儿。
只见胡媚儿拿着手帕抹着眼泪,见三个人又这么看着自己,冷笑了一声说道:“三位大人又不傻,这一路上虽然只有妾身陪着陛下在车里,可三位都是跟在车外的,陛下如果要什么东西你们能听不见?”
“……”
“再说了,就算真的吃了喝了什么,也是咱们越国人自己准备的,还能有毒吗?”
听到这话,三个人的心里也各自发沉。
的确,如果李无裕是在回来的路上吃了什么东西中毒,那就成了他们下毒,事情还更不好办。既然他这一路上都没有吃喝,那么中毒自然也就是在跟炎国皇帝会面的时候喝的那一杯茶出的问题。
也就是说——
是炎国人给他下毒!
只这么一想,陈文雄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而同时,夏侯纠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立刻说道:“这件事还是要查清楚,不能说陛下在那儿喝了一杯茶就一定是那杯茶出的问题,这一路上这么长的时间,谁能保证没有别的人动歪心思?”
陈文雄立刻说道:“大将军,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陛下早起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只有那一杯茶,不是那杯茶出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难不成,你要说是有别的人给陛下下毒吗?”
夏侯纠也是一团乱麻。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李无裕中毒真的是因为跟炎国皇帝会面时喝的那杯茶,那这件事必定要怪到炎国人的头上,而这样一来,他主导的和平局面就必定会被打破,这样一来,对他而言是没有一丁点好处的。
可是,要说别的人给李无裕下毒——这一路上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李无裕的确没有再用过别的东西了。
而且,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
如果李无裕死了。
如果李无裕死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侯纠站在床边,脸色铁青,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转着,李无裕才刚二十岁,虽然平时什么事都不管,可到底有个国君的名头,因为有他在,夏侯纠才能号令群臣,如果没有了他,自己也就没有了权力的来源。
更要命的是,他虽然荒淫无度,却没生下一男半女,甚至连扶持幼主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他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