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霁把手机倒扣回桌面,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开始转笔。
还是对乔乔不够了解——要从哪里开始下手比较好呢?这种事情就和解题一样,公式错误的话答案也会错误,就算推导过程写满试卷也不会得到半分。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张雪霁把电脑合上放进书包,跟教室里的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明天见。”
“外面雨这么大,你带伞了吗?”
张雪霁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放心,带了的。”
有了上次在敏思楼的经历,加上他通过观察得出谢乔乔不爱随身携带雨伞的结论之后,张雪霁不仅每天都记得带伞,而且还带两把。
他怕淋湿电脑,特意将背包背在前面。穿过学校积水的人行道,被雨淋湿的红绿灯,花纹方块地砖有几块松动了,张雪霁从上面踩过去,地砖噗叽一声摇晃,污水从地砖边缘溅到他裤腿上。
小区绿化带旁边那条河因为这两天断断续续的暴雨而涨水了,往下流淌的气势很波涛汹涌,水流声和暴雨声不相上下。
张雪霁在跑道上面的人行道上停住脚步,撑着伞往底下看。
一个披着雨衣,背影略显瘦小的人蹲在跑道围栏旁边。
他沿着阶梯走过去,大声喊道:“不要站在那边!掉下去了会很危险!快点上来!”
看背影感觉是附近的小学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跑到外面来。
张雪霁喊了两遍,对方也没有动。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谨慎的走下台阶往对方那边靠近了一点。
穿着雨衣的人突然摘掉了雨衣帽子,张雪霁得以看见对方迅速被雨水打湿的脸。
他吃了一惊,三两步跑过去,将雨伞举在对方头上:“乔乔?你怎么会在这?”
谢乔乔:“刚结束兼职,回家路过,然后看见了这个。”
她指了指栏杆底下的水面——张雪霁低头看过去:谢乔乔单手握着她那把桃木剑,剑身浸进了水波汹涌的河面。
一只毛发湿透的松鼠正紧紧抱着她的桃木剑,才没有被河水冲走。
谢乔乔开口:“我想用桃木剑把它捞起来,但是它太胖了,没有水的浮力,它就抱不稳桃木剑,会掉下去。”
“它原本在那边的,刚刚掉下去了一次,被冲到这里来了。”
谢乔乔指了指上游的一个位置,刚才肥松鼠被瞬间冲出去五六米。幸好她跑得快,及时跑到松鼠前面,用桃木剑把它拦下来了。
她说话时,张雪霁举着伞在她旁边蹲下来,降低两人之间对视的高度。
“现在僵住了。”谢乔乔垂眼,看向河水里瑟瑟发抖的松鼠,语气还是像一潭死水那样不起波澜,“我只能这样拦住它,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张雪霁探头看了一眼水位,把背包放到谢乔乔旁边,再将雨伞放到谢乔乔空着的那只手上。
“我来试试——我会游泳,不用担心。”
他安慰了谢乔乔一句,握住围栏用力晃了晃。确定完围栏的承受能力后,张雪霁单手撑着围栏翻过去,踩着围栏底下的墙壁缓缓往下挪。
目测到距离差不多了,张雪霁松开一只手去掐住肥松鼠后背,小动物湿透的毛发在他掌心挤出水流;他翻回来的很快,一落地就松开手,松鼠跳到地上飞快的跑走了,留下张雪霁在原地一边‘嘶嘶’吸气一边甩手。
谢乔乔抓过他手腕看了看,他手背上被松鼠抓出两道破皮的口子。
张雪霁拎起自己书包,单肩背着:“没事,没有出血,而且我打过狂犬疫苗。”
他从谢乔乔手上接过雨伞,伞面微微倾斜向谢乔乔那边:“走吧,先回去,别淋感冒了。”
“你在河边蹲多久了啊?”
谢乔乔:“截止到你喊我为止,二十六分钟。”
张雪霁笑了一下,笑容很浅,酒窝不明显的浮在脸颊侧。他夸道:“好有耐心。不过你的兼职怎么下班这么晚?”
谢乔乔:“临时加班。”
张雪霁:“你同事没有人住附近吗?”
谢乔乔摇头。
张雪霁道:“那你以后加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好不好?这样再遇到掉进水里的小动物,就可以让我去捞了。”
她们已经走进电梯厅,张雪霁侧身把伞收起来。等到进入电梯,谢乔乔摁下楼层键,道:“我报了游泳的寒假班。”
张雪霁很意外:“寒假学游泳?那会不会太冷了?”
谢乔乔沉默下来。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张雪霁这样一提,谢乔乔才突然意识到寒假去游泳确实会有点冷。
“我冬天都没去过游泳池。”张雪霁单手支着撑地的长雨伞,笑了笑,说:“你去上寒假班的时候也带上我呗,我也想体验一下。”
让谢乔乔卡住的话题,张雪霁轻而易举的三两句就把它揭过去了。
谢乔乔一边觉得他很会聊天,一边从善如流的点头,接上一句:“下次加班,我会给你打电话。”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两人并肩走出去,在地面留下四行湿漉漉的鞋印。
张雪霁道:“信息也多回两句呗,你一直不回我,我会害怕的——你也知道,我最近运气很差,老是碰到鬼,还做噩梦。”
他侧过身,微微低下脸,眼尾和眉尾一起往下垂,可怜兮兮的。
“我今天给你发了两次定位,你一次都没有回我,我差点不敢一个人回家了。唉,但是又找不到人跟我一起走,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走回来了。”
谢乔乔在自己雨衣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自己手机,在张雪霁面前举起来。
张雪霁看见她手机屏幕上分布开蛛网似的裂痕。
她仰起的脸是湿漉漉的,眉眼线条分明清晰,不做任何表情的说话:“没有不回你信息。”
“兼职的时候手机掉在地上,摔关机了,我试过开机,它没反应。”
第18章 就地斩杀
张雪霁回到家, 因为过于专心的在想事情,忘记了换鞋,也没有注意到湿漉漉的雨伞在娇贵脆弱的木地板上滴落水痕。
他把雨伞随便往桌边一靠, 肩膀一抖将单肩背着的背包扔到沙发上, 然后对着沙发上的抱枕猛打一套不知名拳法。
一通乱打后他倒在沙发上, 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裤脚和头发都是湿得能滴水,脑子里自动回放谢乔乔刚才仰起脸和他说话的样子。
可爱。
可爱可爱可爱!
张雪霁躺不住了, 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想给谢乔乔发消息。打完字之后他又想起来谢乔乔手机坏了,收不到消息。
他懊恼的又锤了扁扁的抱枕一拳, 重新躺回沙发上。
没有及时擦干头发就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时张雪霁发烧了。
他强撑着给导师发了消息请假,走到客厅找出退烧药吃下, 随后像个幽魂一样晃回卧室, 倒到床上。
发烧药起效很快,张雪霁两眼一闭就开始犯困了。他迷迷糊糊将要睡着,又猛然惊醒——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有给谢乔乔发消息。
于是摸过一旁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发送, 然后闭眼昏睡。
*
谢乔乔的旧手机是在监视阮诗婷的过程中掉出口袋摔碎的, 可以走公账报销。所以第二天中午花铃月就给她送来了新手机,顺便和她交流最新情报。
虽然已经确定‘阮诗婷’的芯子里早就换了人, 但对方是否属于需要铲除的类型,却并不是由谢乔乔或者花铃月来决定的。
首先需要确定两件事情。
一,阮诗婷的死是自发的行为, 还是‘它’为了占据阮诗婷身体, 引诱对方做出的行为。
二,占用阮诗婷身体之后,‘它’是否有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 和人类身份的便利,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如果有,则需要视对方违法乱纪的程度来决定是派出戚忱这个柔和派对其进行封印,还是派出谢乔乔这个激进派对其就地斩杀。
刑法的轻重由特殊民俗研究部研究部的上层来判断——像谢乔乔上次那样直接杀鬼算是违背纪律的。不过好在死掉的鬼确有前科,花铃月提交报告时把事情发生的顺序调转一下,谢乔乔也就不算违背纪律了。
“现在第一条罪名,因为年代久远,能调查到的资料很少,所以无法确定。”
花铃月拿出平板点开文件夹,把里面的PPT展示给谢乔乔看:“但是第二条我们已经查到了证据,‘它’曾经多次利用医生身份的职位便利,制造出患者已经死亡的假象,然后将假死的患者转移,目前已经确定的受害者有五位。”
“昨天夜里我们打开了这五位由她经手后死亡的患者坟墓,已经确定了棺材里装的只是被施加过幻术的木头,而并非真正的尸体。”
她说得有点绕,谢乔乔脸上露出茫然来——虽然在其他人看来,谢乔乔的表情根本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