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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照良宵_破折号yiyi【完结】(45)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见到了十八年前将斩苍的魂体交到她手上时的太簇。那时的太簇瞧着要比现在这个魔界左使正常不少,她已经不确定他那时脸上是否有愧疚之意,但等待斩苍聚魂的那一个月,他的确看起来很消沉。

  而如今他脸上只剩下情绪莫测的阴郁笑容。

  “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你这里?”太簇又问。

  这也是贺兰舒一直以来想不通的问题,若是要监视斩苍,何不干脆将他接回魔域,即使最后一缕神魂一直未找回,但放在眼皮底下看管,再慢慢寻找,岂不更加万无一失?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贺兰舒选择了避重就轻的回答:“因为贺兰氏是母系氏族,父亲不重要,他不会想去探究自己的身世。”

  “是啊……父亲根本不重要啊。”太簇偏头看向她,“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向他回信了吗?”

  “属下明白。”

  贺兰舒拱手应下,随即当着太簇的面将信发出去,今日发生之事则只字未提。

  然而这般小心谨慎的做法却依旧无法打消太簇的疑心,离开之前,他轻轻抬了抬手,站在他身后的魔族战将突然一左一右地架起贺兰舒的手臂。

  那是两只高等魔族,贺兰舒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挣不过,便直接放弃了。

  魔族与人族差不多,战力也分三六九等,普通魔族自然不足为惧,但此次跟着太簇过来的是魔族雷部的精兵。

  斩苍在时,魔族大军一共分为金、雷、水、火四部,这四部实力强盛、坚不可摧,的确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

  好在斩苍没什么侵略的欲望,弱小的人族他向来不放在眼里。但他不欲侵吞别族地界,他身后大批吸食恶意而生的魔族呢?他们是否与他同一条心?

  斩苍身死之后,这四部虽还保持着原先的旗号,但实际上已经被元老院瓜分了个干净。

  关于斩苍的一切皆被淡化,不过二十年而已,魔族大军中注入的新鲜血液已不闻旧主之名。

  雷部战将皆被太簇收编,他今日带来的只是极少一部分。

  训练有素的魔族精兵们随着夜幕一起占领了整座府邸,头带精巧额饰的高等魔族一个接一个地在高高的院墙上站定,形成将月亮都遮住的黑色方阵。

  府外卖瓜果的小摊贩的叫卖声细微地停顿了一瞬,才连贯地接上词。透过虚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普通人看不到的魔族正黑压压地将立在墙头,冷冽的夜风将他们的玄色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一时间压迫力惊人。

  他将手悄然地探入袖中,握住藏在袖中的硬物,冰凉的触感令他头皮发麻。

  斜对面的奢华酒肆中,人声鼎沸。正与人拼酒的纨绔子透过大开的窗户往外扫了一眼,突然脚步一虚跌了个倒栽葱。一身衣物皆浸上了酒渍,他连声说着抱歉,推开众人出了雅间。

  卖胭脂水粉的商铺老板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堆着笑将店面打烊。门闩插紧后她却站在门后没有动,一脸肃然地等待着最后的信号。

  处于风暴中心的贺兰舒一脸淡定地问:“左使大人,您这是何意?我从未背叛过您,血契的压制想必您比谁都清楚。”

  “是啊,”太簇轻轻巧巧地往院中扫了一眼,看见贺兰氏族人们屈服于血契,不得不低头的模样,心情突然大好,“这样才对嘛,真动起手来,你们谁也斗不过自己身上的血契,我魔族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你们灭族,所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不经意流露出的怨恨神情,知道了吗?至于你——”他转向贺兰舒,“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只相信我自己。你毕竟养了他这么久,母性的本能说不定会不经意间坏我大事,所以,就暂且委屈一下族长,在自己房中侍花弄鸟一段时日吧。等到此间事了,我会还你自由的。”

  血契未解,又谈何自由?

  贺兰舒未揭穿他的话,只是朝院中众人递过去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然后沉声问道:“我的族人呢?您可愿不伤他们分毫?”

  “这是自然,他们对我可没半分威胁。”

  看到贺兰舒的神情渐渐软化,他笑着做了个手势:“那么,请吧。”

  院墙之外种着几棵高大的杉树,树干之上用符咒刻着独属于贺兰氏的家纹。一道细细的白光从纹路上滑过,幽幽然消失于无踪。原本深深印刻在枝干上的家纹也随着白光一起渐渐变淡,直至隐形。

  卖瓜果的小摊贩将袖中法器放开,推着车渐渐走远了。车轮骨碌碌地滚过青石板,街道上埋伏着的人随即悄然散开,隐入了茫茫夜色中。

  鸣金收兵。

  暂时还不是亮牌的时候。

  太簇走了,留下了大半魔族战将在此以作监视。

  蓝雀就是那个被留下来贴身监视贺兰舒的倒霉蛋,因为在这一批跟过来的魔族中,她是为数不多的女魔。

  在贺兰舒门口守了她大半夜,蓝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樱招的小徒弟,也就是这家公子,怎么和自己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和左使大人也不像。而且今日左使大人对待这贺兰舒的态度,也不像是有私的模样。以族人性命作威胁,的确是过于心狠了。

  左使大人下达命令时,蓝雀面前站着的刚好是个正值垂髫的女娃,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过来,她都不好意思亮出刀锋。

  幸好这位族长及时醒悟,没强行和左使大人硬碰硬,不然今日她的刀可真要喂上人血了。

  这般别扭感,就好似樱招下在她肩头的禁制还未消散一般。

  可那金印明明在她回魔域时就消散了。

  当日她麻溜地赶回魔域之后,原打算等着另一位与她一同出任务的成员一起回去复命。他的修为在她之上,按理说不应当比她慢,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他赶上来。她心里觉得奇怪,又悄悄潜回了事发地,结果却看到同伴尸骨无存的惨状。

  留存在那团黑影上的,并不是修士的气息,而是更为霸道的魔气。一股从未遇见过,但攻击性极强的魔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隐去“想要臣服”这个细节,她回去向正在闭关的左使大人如实禀报了一番,他只是说了一声“嗯”,便让她退下了。

  没过几日,左使大人便急吼吼地出关,亲点了一队精兵赶来了人界。

  蓝雀原本没把左使大人出关的事和樱招那个小徒弟联系起来,今日听贺兰氏的族人提起,她才发觉事情大概不简单。

  而且,左使大人走之前说怕做母亲的会坏他大事?那他的大事应当和那小徒弟有关咯?

  那么强的魔气,难不成左使大人是想要据为己有?

  蓝雀突然捂住嘴,瞬间觉得这个猜测异常靠谱。她朝房内投去震惊的一瞥。恰好贺兰舒练完了一帖字,站在灯下柔柔地冲她露出一个笑。

  她被那笑晃了下眼,立即收回目光,一抬手将敞开的房门拍上。

  不对劲。

  她竟觉得这贺兰舒长得十分眼熟,可她明明从未见过这族长,也从未来过中土。

  像谁呢?

  院子里的蛐蛐藏在草丛中不知疲倦地鸣叫,蓝雀无意识摸了摸自己肩上那道早已消失的禁制,陷入了沉思。

  樱招那个诡计多端的修士,是不是在骗她?

  禁制根本没消失,而是侵入骨髓了?

  第九章 身份暴露

  贺兰宵将母亲的回信引燃,看着信上的文字渐渐化为飞灰,心中涌上些许不安。

  母亲在信中言明他的父亲只是无名之辈,无须挂齿。

  预料之中的回答,他并未觉得意外,意外的是母亲回信的时机。

  早上发出的信笺,傍晚才收到回复,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若是普通信笺,自是坦坦荡荡不必防着任何人,可用上蛟龙龙涎封口的信笺,母亲向来会慎重对待。不能即时回复,母亲便不会再回,静待他下一次的来信。因为她担心他收到回信时身边有人,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半魔之身,在修仙大派当中行事,自然须得万事小心。

  难不成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母亲在借此提醒他?

  以他的脚程,御剑飞回冀州,至少需要三日,可明日樱招就要启程去魔域,师父她……应当不会愿意在此等他。

  樱招。

  这两个字像苔藓一般爬满他的心房,被窗外下个不停的雨给浸湿,想起时仍是沉甸甸地,有些喘不过气。

  迂回曲折无法言说的思绪中,装的全是她。夜里他那么用力地试图将她握紧,困她在怀里不知餍足地索求,失控般求着她一遍一遍地叫出他的名字。可她在最不设防时,脱口而出的仍旧是那个早已灰飞烟灭的斩苍。

  他有满腹的委屈想向她讨回来。

  可现在,不是时候。

  樱招早上对他起了疑心,应是他将时间暂停时不小心泄露了魔气,令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没有如同三年前一般直接向他下狠手,说明她还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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