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沉默下来。
“我妈妈并没有无视你吧?”
没有。
这么多年来,冬阳不会无视一个咒术世家少主的联系,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各方面都未长成的孩子,不管是从人道主义还是利益关系来看,禅院直哉都是一个可能成为的同伴。
但是,每一次,每一次,禅院直哉只能在五条兰惠那里感受到差距。
六眼的生母和他的生母不同。悟拥有的东西他没有。五条兰惠也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即便她曾认真的告诉他,“我是什么样,女人就是什么样。”
可那又能证明什么?!
禅院家的女人从出生就被同化,腐化了,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是只有脸能成为全部资本的花瓶,她们没有五条兰惠的内核,五条兰惠只有一个——
五条悟走后,禅院直哉如战时预感到的那样,他气愤的,怒不可遏的砸遍了屋里的东西,无所谓,因为屋里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
嫉妒,不甘,因为弱小无力而滋生的羞辱感和抑郁,令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失智的恶魔!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崇拜喜欢的人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他真正想要的生活,渴望的关爱和注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被骄纵长大的少年看着自己被处理的伤口,突然跪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直哉。”禅院本息站在他的屋门口,担忧的看着他,“家主找你。”
“你私自把忌库里的东西给了外人,他很生气。”
可禅院少主下的赌约也是有含金量的,送出去的东西再抢回来,也太难看了。
禅院直哉眼神一冷。
他瞥向碎掉的镜子,映照出来的脸上眼泪鼻涕横流,还有擦伤,挤压的红痕。
“丑死了。”
禅院直哉随手拿了桌布擦脸。
他无所畏惧的冲去了家主面前,禅院直毘人正要对这次事件发表看法,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那张已经有了几分岁月痕迹的脸。
他老爸还有上升空间吗?
五条兰惠可还年轻着啊。
“你好差劲,老爹。”禅院直哉突然说道,让禅院直毘人一懵。
有着越发凌厉的金色眼眸的少年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你所管理的禅院,并没有遏制五条的成长,也没有任何发展。御三家中最强大的家族,哈。”
“你们所遵循的理论过时了。”
***
甚尔的婚礼在八月末。虽然时间上来说有些仓促,但该准备的一样没少。
婚礼现场和生日还不一样,伏黑甚尔在听完冬阳念婚礼流程的时候整一个懵逼脸,最后数了数手指回忆流程,看着冬阳用清澈的眼神说道,“你再讲一遍?”
“你的脑子在战斗的时候明明很好使。”
甚尔:“第一个活动是什么?”
冬阳:“准备妆发。”
甚尔,卒。
再怎么无所适从,伏黑甚尔也在早上七点乖乖起来,任冬阳找来的化妆师朋友开干了。因为常年运动的关系,他的皮肤非常好,所以也不需要扑粉遮瑕,但是化妆师看着他嘴角的疤,纠结的问道,“这个要遮吗?”
甚尔摸着下巴对着镜子照了照,条件反射的露出了油油的邪肆微笑,“不用吧?我和久说这个怎么来的时候,她会露出心疼的表情。”
冬阳:“……你还挺有心机。”
伏黑甚尔仰头,忽然弯着眉眼贱兮兮的笑起来,“你教的。”
很神奇,这个笑容既像甚尔又像悟。
这么大块的体型,老老实实的坐在一张圆凳上,就这么抬头看着自己,冬阳诡异的沉默了,她挠了挠下巴,“怎么回事,我突然有种感动和失落感?”
化妆师幽幽道,“是嫁女儿的感觉吧。”
冬阳打了个响指,甚尔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本来,我就是入赘的。”
化妆师继续道,“一般来说,这个流程中,新娘…郎的家人就要开始红眼眶了。”
“哦,哦哦哦~!”冬阳本来想试试,手都做作的摸上了自己眼睛才意识到,“不行,我化妆了,睫毛能扇死一只蚂蚁。”
甚尔:“……”
悟不知何时挤到了化妆间,“妈妈你不哭我来!”
他带着不值钱的笑容凑到甚尔面前,本来想调侃一下他新鲜入赘,结果看到他的造型后就沉默了。
虽然甚尔说不遮,但是化妆师还是用“试试看”的想法把疤痕遮得一干二净,发型是早就做好的,空气中还弥漫着发胶味,伏黑甚尔顶着优雅绅士的半背头,清爽的露着额头和耳朵,并且留了一部分刘海儿。
五条悟嘶了一声,“你……”
甚尔挑了挑眉。
五条悟:“你是谁?”
甚尔:“喂。”
过了一会儿,甚尔问,“久呢?”
“新娘的话当然有她的亲友团在照顾,唱诗班的小孩子已经到了,宾客十点入场,婚礼十一点开始,一切都很完美!”
冬阳站到甚尔身后,伸手搭上他的肩,和他一起看向镜子。
里面的青年面色白净,发型精致,眼睛里泛着微光。
甚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原来……他刚刚一直是这幅蠢样吗?就是十几岁的他在节日那天偷跑出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到的,行人那洋溢着幸福的蠢样。
甚尔抬了抬下巴,“太……夸张了吧?”
冬阳:“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夸张,因为一会儿站在你身边的新娘也会很漂亮,你想蛤蟆配天鹅吗?”
甚尔因为她的声音缩了缩脑袋,镜子里又冒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五条悟睁着那双闪亮的眼睛,说道,“其实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嘛。”
甚尔嘀咕,“不是。”
“嗯?”
“我本来可不是这样。”青年的口吻里带着习惯性的散漫,“这完全是……”
这完全是几年下来被养出来的。吃穿用度,五条兰惠挥霍又挑剔。
他竟然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两分矜贵感……仔细想的话,只要不和那帮头发红橙黄绿流里流气的混混们呆在一起,他即便站在红灯区也不会被误认为小白脸而被搭讪。
准备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中原中也走了进来。“现场没有任何问题,周边也没有,目前还没有收到迟到申请和不来的通知,阳…兰惠,你还有什么临时要改的吗?”
“暂时没有。”
甚尔看着中也,赭发青年今天没有戴帽子,一侧的头发被编成了细致的麻花绑在脑后,头发卷曲的弧度仍然自然且精致,他穿着白色的西装,衣服剪裁得很修身,绝对是现赶制的,领结是绸缎的黑色。
……?
甚尔立刻看向悟,五条悟像是知道他在看什么般挺了挺胸,单手插兜摆了个帅气的pose。
他们两人的西装是一样的。
冬阳走到了中也身边,自然的挽上了他的胳膊,笑容温暖且明亮,甚尔被她的裙子晃了一下。
五条悟站在了冬阳的身边,调整了一下领结,“怎么样?很帅吧?”
为了准备甚尔的婚礼,他们所有人今天都打扮得超级亮眼!
“我想大家都会这样,早春阿姨从很早之前就在减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在减什么,但是这说明她很看重这次出席。”
“千风叔的话,虽然好像很在乎自己裤子的尺码,但是最后还是照原样来了,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毕竟他昨天带着学生去出课外任务,拖到很晚。我已经想象到他在出租车上换衣服的仓促模样了。”
冬阳搂上了中也和悟的脖子,五条悟心领神会的朝她靠了靠,中也:“……?”
冬阳说,
“我们都很期待。”
“期待所有值得记录,幸福的场合。”
第204章
十点钟,宾客开始入场,现场响起欢快的音乐。
伏黑甚尔在准备室等待的有点儿无聊,站在镜子前观赏了半天自己的造型,稍微自恋的拿出了手机自拍n张,生吞了个五条悟递给他的喜久福垫肚子,然后在极好的耳力捕捉到外面的声音后从准备室探出了脑袋。
“……”
他看到了他的两位同期最早一批入场,加茂一伦终于放弃了他那碍眼的长袖,和广源营一样穿上了西装,两个人被安排在了第二排的位置,是家人之后的首席,广源营看着兴致高涨,成为辅助监督没把他摧残成被吸干的社畜模样。
然后是经常和他混在一起的不良。
??那些人也在邀请名单里吗?虽然甚尔也在不知不觉和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逛街,骑机车,还有去酒吧鬼混,甚尔以为这种都只是酒肉朋友,和咒术高专认识的同期不同,这些人和他没有利益纠纷,待在一起纯粹玩闹享乐罢了。
“这种就是朋友啊。”冬阳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等会儿,你现在还不能出场。”
她仅凭借甚尔的表情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将这疑似惊喜的缘由告诉了他,“你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吧,是不是就像通知我们一样,用一种闲聊的语气对他们说‘我下周要结婚了,不来了’这种话?这三个家伙思来想去很是愤怒,因为没有收到你的邀请,所以失意的聚在酒吧里烂喝一通,醉了之后倒在了我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碰巧,总之我拽起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大喊‘甚尔就是个猪’‘猪都要心肝’~哈哈哈然后我就听说了这种事,私自给他们发了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