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晨拧了下眉:“也可以,成交,要电动的。”
这家伙像个小孩子,仲夏哄道:“好,电动的,一会就买。”
曹晨从钱包里抽出张照片,挑了挑眉:“自己看。”
六个人围在餐桌前的合影,时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C位,男子英气逼人,目光深沉,不怒自威。
曹晨站在他与一位中年妇女中间,这名妇女同样气质不凡,一袭青花瓷旗袍,有点像民国大家闺秀,笑得端庄文雅。
另一头是袁芮和一名男子,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也是西装笔挺,打着领带,像个商务精英,站在最边上。
仲夏留意到桌上的菜单,全英文的,应该是在美国的一家中餐馆里。
曹晨指着相片挨个介绍:“这两个是我爸妈,他们是外交官,大哥边上的是袁总丈夫,是个在美国很有名的律师,就是他把我和大哥,从拘留所捞出来的。”
他哼了哼,打趣道:“说起来,我跟大哥还是狱友呢!”
时雨蹲过局子?
仲夏口中喃喃:“他为什么没告诉我?”
曹晨把薯片塞她嘴里,一脸嫌弃地看她:“你以为你是谁,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好在对方没察觉,仲夏敛起情绪,旁敲侧击催问道:“你们偷东西,还是打架啦?”
仲夏毫无社会经验,在她的概念里,进警察局,一般都是寻衅滋事。
时雨这么欠揍,曹晨又是个小痞子,多半错不了。
曹晨晃动手指:“No,No,No.”
“我就是去人家后花园逛了一圈。”曹晨风轻云淡地说,忽然意识到入侵系统,被人发现,是件很丢脸的事,把重点转移到时雨身上,“反正我的事你不用管,大哥因为一款游戏原画稿侵权的事,被人告发,蹲我隔壁,咱俩没事侃大山,就这么认识了。后来袁总老公把他保释出去,没想到这哥们真够仗义,非亲非故的,把我也捞出来。”
仲夏顺着他的话问:“所以你就跟他混了?你不是说你爸妈是外交官吗?他们不管你吗?”
曹晨哼哼两声:“你懂什么,就因为他们是外交官,才不方便出面。”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发现自己又被仲夏带进坑里,曹晨及时转舵:“我爸妈请大哥他们吃饭,听说他想搞人工智能,就把我托付给他。”
仲夏在想时雨被拘留的事,没认真听,嘴里叨叨:“出来就好,可不能走岔路,一步错步步错。”
曹晨嘴角下扯,咕哝道:“你怎么像我妈,说得话一模一样。”
仲夏:“……”
谁要当你妈!
仲夏不和小孩子计较,问道:“是那款叫《心动轨迹》的游戏吗?”
总算把话题扯开,曹晨又开始跟她闲扯:“好像是,我没接触过,具体不清楚,你也别管,这事老麻烦了,官司拖了好几年,搞不好要大出血。”
从曹晨那里问不出什么,仲夏不再多嘴。
她发现整个关怀事业部,就郭盛正常点,其他都是奇葩。
时雨就不用说,放在古代,早被抄家诛九族,活不过半集。
许默毫无存在感,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曹晨年纪小,经历曲折,外交官的儿子高中都没读完。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他真的会很多门外语,早上和她打招呼,两周不重样。
正思忖着,时雨推开办公室的门,倚靠在门框,冷眼看他:“聊够了没?工作做完了?”
仲夏回到工位,干巴巴地说:“完成了,请问时总现在有时间吗?”
时雨勾了下手指,转身进去。
仲夏跟在后面,把门带上,恭恭敬敬地把画稿在他面前展开。
参照股市行情,当患者测量出血压高出阙值,会出现红色向上的曲折箭头。红色代表情况严重,曲折箭头起到警示作用。
若是偏高,则用黄色直箭头。
一切正常的话,用绿色圆圈,里面打个钩。
仲夏相当满意自己的设计,大道至简,简而不Low。
这句话是白花花教她的。笔触技巧可以通过后天练习掌握提升,构图思维决定一名画家的高度,越简单的东西,往往令人印象深刻。
——就像《大力出奇迹》。
箭头从中间被时雨撕烂,画稿裂成两半,仲夏的心也跟着被撕裂,揪心的痛。
画得虽简单,几分钟的事,构思却耗费仲夏数个不眠夜,泪水从眼角淌下,划过黑青的眼袋。
仲夏抽了几下肩膀,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时雨,你有毛病!”
在工作上,时雨就事论事,丝毫不留情面,狠狠地回一句:“你才有毛病,高血压的人看了这玩意儿,还不得血压飙升,万一当场休克,乡镇卫生所没有救治条件,就是一条人命。”
时雨骂了一通,似乎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仲夏,语气稍加柔和:“你知不知道,我们搞的是医疗,不能有半点差错。”
起先仲夏很不理解他这种粗暴的做法,不尊重他人劳动成果。
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点道理。
可她还是气,她认识的时雨十年,没对她大声嚷嚷过。
时雨抽了张纸巾,搁在她面前,瞥见玻璃隔断外几双诧异的目光,把纸巾塞在她手心里,放缓语气,低
声道:“把眼泪擦干净再出去,你没见过病患的实际情况,明天我要去永安村回访,你跟我出差。”
仲夏边抽泣,边擦眼泪,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老家?”
时雨嗯了一声:“明早七点,我到学校门口接你。”
仲夏:“……”
第13章 返乡“这是要睡一块儿?”
学校有几个男生在追她,死缠烂打的那种,再加上仲明楷在校任职,仲夏避人耳目,戴了顶渔夫帽,背着书包匆匆走出宿舍。
在门口遇到宿管阿姨,跟她说了什么,仲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视线在洒满晨曦的步道上四处乱瞟,嗯嗯啊啊地应付。
宿管阿姨在身后叮嘱:“记住啦,记得提前准备。”
仲夏挥了挥手一溜烟沿着幽径,拐出校门。
以前和时雨谈恋爱,好多老师都知道,万一撞见,又要问东问西,麻烦得很。
时雨在马路对面等她,斜靠在车门上抽烟,见她上前,替她把书包卸下来,动作慢悠悠。
仲夏压低帽檐,拍他后背:“快点,别让人瞧见。”
时雨弹开烟头,抱怨道:“怎么,我是春江大学毕业生,还不能回母校了?”
他还是那样,一点不在意旁人眼光,眼里只有自己。
所以在仲夏得知袁芮有老公,确实跟时雨没什么,内心只有解开疑惑的豁然开朗,对两人离婚这件事,并不构成影响。
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悔。
永安村是春江市下的一个小村落,大山环抱,风景秀丽,因山路崎岖,此行差不多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仲夏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单独出行,时雨念念不忘出轨误会,向她澄清:“袁芮结过婚,和她老公离婚,真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离了?
就知道曹晨这家伙不牢靠,成天瞎吹嘘。
聊起袁芮,仲夏忽而想到时雨被刑拘的事,侧身问道:“听说你在美国被拘留过,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哪款叫《心动轨迹》的游戏原画稿抄袭的事?”
夜会袁芮的第二天,也就是仲夏在返回春江的航班上,警察突然进入时雨的住所,将他带走。
时雨目视前方,认真开车,看不出情绪:“这事你别管,跟你没关系,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他不想说的事,把他脖子拧断,都没用。
仲夏懒洋洋窝在座椅上,嗯了一声:“你说。”
她没去过时雨老家,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莫名有点激动和紧张。
至于为什么,她说不上来。
时雨语气柔和,向她解释:“我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仲夏闭目应一声:“然后呢?”
大学生了不起?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谁不是呢!
时雨接着说下去:“那天婚宴上,村主任老赵和卫生所的严大夫,你还记得吗?”
时雨几乎没什么亲戚,时望山那头一个亲戚都没,时雨和他关系不太好,仲夏不敢多问。
白花花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从外省赶来,平时很少来往,老家一个亲戚都没,就叫上一个村干部和一名大夫来捧场。
仲夏有点印象,村主任是她接触过最大的官,心里犯怵,怕招待不周,见了面发现,没什么领导派头,挺和善的。
仲夏回道:“记得,他们人挺好的。”
前方是休息区,时雨突然拐入,熄了火,摇下车窗,点了支烟,转向窗外,问道:“要不要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