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芮站在管理者角度，提出顾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其中有人辞职，怎么办？有没有后补人选？”
她顿了顿又说：“当然，曹晨把你当偶像，他爸妈把他托付给你，跟你在身边学习，这点我完全放心。那其他人呢？”
时雨赞同道：“曹晨我最放心，我走他都不会走。”
袁芮眨了眨眼，狐疑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时雨笑而不语。
仲夏当即表忠心，信誓旦旦说：“我不会离开，至少在做出医疗诊断机器人之前。”
时雨噗嗤一笑，夹了一块鱼肉，剔掉骨头，放在她碗里：“行，算你一个。”
他一点都没变，说起他的事业，侃侃而谈，仿佛有种魔力，能感染到身边人的情绪，让人不知不觉想要追随，死心塌地的那种，即便没有报酬，又或者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简单来说，他喜欢画大饼，把简单的事情，包装成高大尚，充分调动其他人的情绪和积极性。
当然，时雨和骗子是有显著区别，至少在仲夏看来，他说出的每一句豪言壮语，都在一步步实施或实现。
袁芮担心地说：“那郭盛呢？听说他最近买房了，向公司申请房贷补助津贴。”
公司还有这种福利，我怎么不知道？
仲夏嘟囔着问：“这个全公司都有吗？有没有租房补助津贴？”
租房的事没搞定，总不能一直赖在时雨家里。
袁芮瘪嘴道：“没有，房贷和租房补助津贴只针对L10及以上级别员工，你才L3。”
仲夏：“……”
我知道我职级低，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说出来！
公司规模虽小，袁芮高瞻远瞩，设定十三级职级，她和时雨是最高的，许默是L11，郭盛和曹晨是L10，负责手游的两个副总是L12。仲夏上班第一天，苏怡便向她介绍过。
好吧！当我没问。
大佬谈工作，仲夏识趣地埋头啃猪蹄。
时雨思虑片刻，分析道：“我觉得他不会，郭盛年薪三百万，项目奖金也不少，且入职时签过协议，工作满三年，会得到不菲的期权。再说，他是公司元老，从心……从公司开发第一款游戏，跟我到现在，还是我的同学。”
苏怡口风紧，仲夏一直以为她的那几个同事，差不多有几十万年薪，没想到这么多。
“咳咳！”
仲夏被猪爪子噎到。
时雨拍她后背，问道：“怎么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仲夏摆手说：“没事，我就是觉得，我的工资有点低。”
她端起水杯，佯装喝水，掩饰脸上羞怯。
时雨哼哼两声：“你好意思说，自己强烈要求减薪，怪谁？”
仲夏后悔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同样是当牛做马，把青春奉献给公司，凭什么人家几百万，她才……
这个数，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简直是耻辱！
仲夏嬉皮笑脸地说：“看在我这么努力上进的份上，能不能再加一点？”
时雨拍她的脑袋，笑道：“公司不是过家家，工资哪有天天改来改去的，别的员工知道，会怎么想？想要涨工资，看你表现。”
之后的半个月里，仲夏的确在好好表现，几乎把公司当成家，整天加班，徐帆好几次催她回去，都被她以工作繁忙，搪塞过去。
本来这个项目是市场空白，因为疾风网络的跟进，有了对标。那边声势浩大，连半成品都没个影，便通过钞能力铺路，大肆宣扬，拉一些三甲医院专家开座谈会，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更要命的是，短短一周，他们便确定外观和功能，召开新闻发布会。
功能几乎和兔大夫一模一样，外观异曲同工，是一只袋鼠，取名为“袋袋”。
仲夏把宣传册丢在办公桌上，气呼呼地说：“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嘛！有钱了不起，功能雷同，我不信这是巧合，就连外观也差不多。”
兔子和袋鼠体型相似，外表看来都是偏温和的动物，给人以亲切感。
隆安生物员工签过保密协议，剩下就只有袁芮和关怀事业部的同事，知道兔大夫外观和具体功能。
时雨托着脑袋，陷入沉思。
仲夏拍桌子，催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时雨扬了扬下巴，看向玻璃隔断。
仲夏回头，发现三只伸长看热闹的脑袋，往时雨办公室打探。
她走到门边，喊道：“看什么看！”
而后拉下百叶窗。
曹晨吐了吐舌头，缩回头：“老板娘好凶，像只母老虎。”
时雨半天不说话。
仲夏着急，来回踱步。
时雨突然冒出一句：“会不会有人泄密？”
泄密？
仲夏猛然回头，惊呼道：“泄密？”
时雨点了点头，分析起来，小偷小摸，抄抄搬搬，是魏成哲的做派，他有理由怀疑，对方不仅想要赶在他们之前，研发出医疗诊断人工智能机器人，还要在功能外观上近似。
如此一来，同类型产品先入为主，抢占市场，挤压守望互联生存空间，把时雨逼进死胡同。
届时，大笔研发费用打水漂，外加官司缠身，声誉扫地，没有投资方或银行会为他们提供融资，医疗项目废了，游戏也黄了，彻底把时雨的路堵死。
时雨定睛看着仲夏，有股强烈的压迫感，让她透不过气。
仲夏指向自己，疑惑道：“我？你怀疑我？”
时雨，你个没良心的！
我拼了命帮你，你倒好，第一个怀疑我。
我亲手设计出来的东西，再去泄露给别人，且这人还是魏成哲，我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时雨摆手，示意她坐下，柔声道：“我不是怀疑你，部门每个人都有嫌疑，我们先自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把设计图纸给别人看过。”
仲夏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突然“啊”地一声叫出来。
她愧疚地垂下头，撅着小嘴，闷闷地说：“上次……上次你说我画的不切实际，哪哪都不好，我心情不好，回宿舍对着画稿发泄，陆依依也在，正好看到，我还跟她逐一讲解兔大夫的功能，她现在在疾风网络实习。”
时雨惊了惊，催问道：“陆依依是谁？你室友？”
他隐约记得，仲夏被迫搬出宿舍那晚，有个叫依依的跟她通气。
仲夏把额头贴在办公桌上，不敢看时雨，轻轻地嗯了一声。
泄密者竟是我自己！
第37章 散伙“有人天赋异禀，有人资质平平。……
室友三年，陆依依大部分时间辗转于各男友家里，很少回宿舍住。
她和仲夏关系算不上亲密，好歹是室友，有事相互照应，关系倒还融洽。
仲夏怎么也想不到，背后捅刀子的人，竟是身边人。
此刻她体会到时雨与魏成哲决裂时的心情，开始是震惊，随后转为愤怒，冷静下来感到痛心，最后是自我怀疑。
仲夏帮时雨举办毕业生日会，魏成哲借着酒意，公然与时雨闹掰，芒刺在背，让她脊背发凉。
那时她和时雨的注意力在怀孕这件事上，等风波平息，时雨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日三餐，都是仲夏送进去的。
他不说话，目光呆滞，叫他也不应。
在仲夏的默默陪伴下，过了约莫两周，时雨才慢慢振作起来。
他当时放了一句狠话：“就他这种人，我见他一次打一次，不服就打到他服为止。”
这句话具有双重含义，一方面是字面
意思，能动手绝不BB，他确实这么做了，幸好被仲夏及时制止。
另一方面是在专业能力堂堂正正赢他，将他踩到脚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几年，时雨不但没能把魏成哲绊倒，反受其苦。
追究质问陆依依，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想出补救的办法。
仲夏嘟囔着说：“要不我重新画个外型，你再增加几项功能。你放心，我不吃不喝不睡觉，也要在最短时间内赶出来。”
时雨双手抱拳，抵在额头，闭上眼睛，冰冷道：“你先出去，让我想想。”
“对不起。”仲夏愧疚道。
时雨大喝一声：“出去！”
她怕时雨做出出格的事，在外头留意办公室里的一举一动。
时雨抱头抓头发，把酷酷的发型弄得乱糟糟，横七竖八，像个超级赛亚人。
约莫半小时后，他起身打电话，隔着玻璃，仲夏听不见。
通话时间很长，长得仲夏的心始终悬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
祸是自己闯的，仲夏难辞其咎。
时雨终于收线，站在窗前，双手叉腰，静静思考，一动不动。
仲夏不敢进去，只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肩膀有规律的耸落，背脊一起一伏，直到十分钟后，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