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从徐帆手里抓过快递单，寄件人、电话、地址，都是唐盈。
这哪里是唐盈送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品牌，仲夏压根没跟她提起过。
花体字是照着仲夏画册里模仿的，很有艺术气息，徐帆端起卡片，招呼道：“老仲，快来看，小唐这手字，写得真是没话说，端庄、温婉、秀气。”
仲明楷凑近看，敷衍道：“还行。”
徐帆是语文老师，对卷面要求严格，看惯各类字体。仲明楷一个跟0和1打交道的人，对此不敢兴趣。
瞧着苹果不错，徐帆拿起，往厨房走：“正好给你切水果，就它了。”
仲夏伸手夺回，嚷嚷道：“你懂什么，这叫平安果，保平安的，只能看，不能吃。”
徐帆摇头叹气，从果盘里挑了个大苹果，去厨房，一路碎碎念：“这孩子，一个破苹果还要当宝贝供着，真是的。”
时雨把东西统统装进袋子，连快递单也不放过，匆匆回卧室。
与仲夏家的简单布置比起来，西餐厅的节日氛围更加浓厚，但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终究有些突兀与不协调。
孔天奇挥了挥手，喊道：“行了，别拉了，这小提琴还没我唢呐吹得好听，吵死了。”
屏退乐队，孔天奇弹出眼珠子，催问：“你他妈的这点事都办不好，难怪弟妹嫌弃你，不要你。”
他指向周围喑哑道：“周围一对对小情侣，我俩大老爷们，坐这凑一块儿，你不觉得画风很清奇？”
第44章 滋事“自家兄弟，打八折。”
最先打算包场，符合时雨暴发户气质，他认为这是私密行为，时机颇为重要，不想被旁人打扰。
幸好这天是平安夜，没一家餐厅同意。
两人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若只是一对基佬，在如今开放的时代，旁人顶多多看两眼。
然而餐厅里的情侣，似乎忘记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不吝将目光停留在两人身上，特别是女生。
一个帅出天际，黑色西服笔挺，线条流畅，顶着纯色白发，在幽暗的灯光里，光芒万丈。
时雨像个小太阳，自发光。近旁孔天奇独特的五官，被照得亮堂。
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相貌不忍直视，犹如一具僵尸。
多看他两眼，保管吃不下饭。若一直盯着看，恐怕厕所要排起长队。
时雨若无其事地叉牛排，他从不在意旁人目光。
每次和时雨在一起，无异于绿叶陪衬，孔天奇被人看得发毛，把时雨拽起来：“走，换个地儿。”
时雨叼着块牛排，茫然问道：“去哪？”
孔天奇边走边说：“排挡，撸串。”
排挡烟火气息重，一溜大老爷们单身狗，孔天奇自在舒坦，诉起苦：“我费尽心思，做抢票软件抢兵器，找黄牛弄门票，就换来跟你路边摊喝酒撸串的结果？你他妈的对得起我吗？”
时雨举起酒瓶子，跟他碰了碰：“是兄弟，就别废话，喝酒。”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孔天奇一直好奇，时雨为什么能猜重仲夏去看动漫展，笃定她Cos小舞，万一CP磕错，岂不是尴尬。
五瓶啤酒入腹，时雨说话不利索，摆手道：“她每年这个时候都去，我又不看动漫，哪知道她Cos哪个角色，对了，我Cos的那个铠甲男叫什么？”
孔天奇答道：“唐三。”
自己Cos什么角色都没搞明白，就穿整套高配行头去显摆，也不怕丢人。
时雨自律性强，平时不喝酒，此时有几分醉意，含糊不清地说：“她以前画的画里，有这个装扮，我也吃不准，瞎蒙的。”
孔天奇：“你放不下她？”
时雨：“我不知道，最近心烦，工作不顺。”
孔天奇轻蔑道：“别拿工作当借口，有半毛钱关系。”
时雨晃了晃，撑在桌子，稳住身子，指尖乱晃，想要聚焦孔天奇，没对准，指向他身后的一个光头大花臂，大声嚷嚷：“她凭什么嚣张，用这种眼神看我。”
蹭地一下，对面桌子三个腰粗膀圆的大汉站起来。
紧接着又是嘭地一声，啤酒瓶磕在桌角，渣子碎一地。
大花臂攥着半个酒瓶子冲上来，指向时雨：“你他妈说谁嚣张，看你怎么了，再说一句试试？”
时雨头脑昏昏沉沉，眼神迷离，拍了下桌子，激动道：“说就说！从她进公司，天天明里暗里损我，还咒我死，我统统不跟她计较。她没地方去，我好心收留她，结果呢？她说走就走。我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时雨大倒苦水。社会大哥听得一头雾水。
孔天奇挡在时雨身前，拿起桌上香烟，挨个发，抬手打招呼：“兄弟，对不住，我朋友跟他马子闹情绪，误会，误会。”
见对方酒瓶子不撒手，恶狠狠瞪着自说自话的时雨，孔天奇经验老到，跟社会大哥勾肩搭背，顺势喊来老板娘，打着商量：“我兄弟不懂事，大哥别计较，今晚你们这桌，我请。老板娘，再给他们那桌上十斤小龙虾，二十个生蚝，一百个串，五打啤酒，算我的。”
打赢蹲局子，打输进医院，捞到点好处，社会大哥见好就收，临走放了句狠话：“说话给我注意点。”
孔天奇堆笑，赔礼道歉：“是是是，一定，一定，大哥多包涵。”
四年牢饭不是白吃的，曾经比时雨还重的锐气，随着时光的流淌，在逼仄的空间里，一点一滴消磨殆尽。
风波平息，时雨还在自顾自地说：“我现在哪哪都不舒服，事事不顺，就想测试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爱上她。”
而后他抓住孔天奇的衣领，使劲拽，口齿不清地说：“可要是我真喜欢他，这样就很奇怪。同一个人，以前没感觉，现在放不下，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你还真他妈的有病！
好好吃顿饭，搞得我大出血，在这陪你耍酒疯。
吃饱了撑的，有病的那个是我才对！
别看孔天奇人长得精瘦，筋骨好，把时雨手腕随手一扭，便卸下力道，逼他松手，真要打架，那几个小混混，未必是他对手。
他不放心，回头瞟一眼，和几位壮汉对上眼神。
四两拨千斤的动作，被身后几个看得真切，都是道上混的，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孔天奇阴气极重，本就令人不寒而栗，眼眸里的寒光，看得叫人发怵。
“来来来，别管他们，喝酒，继续。”大花臂避开凌厉的目光，与身边人碰杯。
占一顿便宜，吃饱喝足，最后杀个回马枪，这种事情孔天奇见多了。
时雨一身名牌衣服，打从他们坐下，那几个糙汉就一直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孔天奇直接用一个眼神回击。
此地不宜久留，以免生事，孔天奇拨打仲夏电话。
凌晨一点多，仲夏早已睡下，被催命符吵醒。
周围嘈杂声一片，时雨还在不停地嚷嚷：“仲夏！仲夏！你出来，我还有话没说完。”
时雨太吵，孔天奇只好大声说话：“弟妹，你快过来一趟，时雨喝醉了，我一个人抬不动。”
他不是抬不动，是不想抬，上次喝醉，吐了孔天奇一身，还一个劲地背地里骂田文芳，真想抽他一顿。
仲夏嫌弃道：“不去，他的事，我没兴趣，你自己搞定。”
不知是想挑事，还是想来孔天奇入伙，毕竟他天生恶人相，干他们这行，再合适不过，欠债的看到，保管吓得屁滚尿流。
两名小弟一左一右，按住孔天奇双肩，领头的大花臂笑着说：“兄弟，你朋友醉了，要不要帮忙？”
孔天奇把电话放在桌上，双肩陡然一耸，转身掰住两人手腕，往上翻，搭在各自肩上，轻描淡写地说：“不劳烦大哥，菜不够，只管点，我买单。”
他顺势一推，两人踉跄后撤几步，咬牙揉着肩膀。
孔天奇扭了扭脖子，松松筋骨，无所畏惧：“还玩吗？”
时雨莫名巧妙拍桌子，指着大花臂叫嚣：“打，凑他们！”
而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操！
你惹事就算了，还拱火？
小弟吃了暗亏，做大哥的，丢面子，瞧对方这股子狠劲，是个硬茬，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花臂挥手招呼小弟坐回去，电话摇人。
本来事情已经解决，时雨添乱，孔天奇只好侧着身子打电话，与对方僵持。
仲夏感觉苗头不对，翻身坐起，紧张道：“孔天奇，你们别闹事，地址给我，我现在就来，看好时雨，千万别打架。”
平安夜，一点都不平安。
仲夏放心不下，赤脚提鞋，悄悄溜出去，客厅没有亮光，主卧那头隐隐传来仲明楷的打鼾声。
她披上外套，提着靴子出门，在门口穿上鞋，飞奔下楼，打了辆出租车。
仲夏赶到时，那头摇来五个人。
八比一点五，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