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走得急,阿福有些气喘吁吁道:“夫……夫人,我依着您的命令依旧盯着那秦敬,这两日他倒是并没有什么古怪举动,无非是在当铺当了簪钗,又拿了银子去花销了一番,可今日,奴才却亲眼见着他约了一位小姐在上京的重景楼见面,他们二人举止亲密,这关系怕是不同寻常!”
“这话当真?”纪萝也不曾料想这秦敬竟是这般胆大,一边勾着永宁侯府的小姐还不算,外间竟还勾上了旁人,实在有些本事!
不过前头听得阿福说这秦敬原本是个戏子,也是个挥金如土的角色,赵倩桐虽是永宁侯府的小姐,可到底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再加之侯府如今是纪萝掌着中馈,对她也不免有些约束,所以她能拿出去的银子也是有限。
再说,倘若秦敬一心问赵倩桐要银子,这时日久了,哪怕是再如何蠢笨的人也能觉察出其中不对来罢?
秦敬大约也不想这般冒险。
于是索性多勾上几人,从每个人手中都要些银子,数量不算太多,便也不至于惹人怀疑。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阿福连连点头道:“奴才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
他又道:“奴才还掏了银子去打听了一番,听里间的的人说,秦敬与那位小姐是去了二楼的雅间……”
话说到这份上,纪萝也不再迟疑,她依着惯例给阿福拿了银子之后便换了身衣裳出门。
临出门前,她没忘记向遣人往静雪院一趟,只说她在重景楼二楼等着。
底下人闻言有些迟疑,“倩桐小姐怕是未必会愿意来。”
赵倩桐与纪萝关系不好在这永宁侯府几乎是人尽皆知之事,只说是纪萝要见她,赵倩桐怕是不会给这个面子的。
她向来是不将纪萝放在眼里的,怎会这般听话?
纪萝好似早就想到这一点,又道:“你只与她说,她拿了家中的银子是有何用处我已是知晓,若她今日不来,那我只得将这事告知母亲了。”
底下人虽不知此言何意,但也不敢多问,只得一一应着,打算到了赵倩桐跟前便将这话原模原样的转达便是。
***
重景楼。
好在侯府距离此处不算太远,纪萝故意定下了秦敬与那位小姐所在的隔间。
只一墙之隔,若是有心,甚至能听得隔壁人说话的声响。
纪萝确认了隔壁当真是秦敬与那位小姐,又听二人言谈间十分亲密,甚至都有些听不下去,才在那茶桌旁坐下,安心等着赵倩桐过来。
芸枝时不时贴近了墙边听着隔壁传来的污言秽语,也不由皱眉,却又有些担心,“倩桐小姐当真会来么,会不会来得迟了也赶不上这一场好戏?”
纪萝却很是笃定,“倩桐一直瞒着她与秦敬的事,想来也是知道这事定不为母亲所容,倘若我真告到母亲跟前去,她怕是必须得与这秦敬断了往来,可她一百两一次的银子便给了那秦敬几回,后来更是连自个的簪钗首饰都拿去给秦敬当了,显然是早已沦陷其中,又怎会愿意这般与秦敬分开?”
“她定是会来的。”
芸枝听得此处,这才稍稍安心地点了头。
可抬眼再见纪萝脸色有些苍白,想起这两日自家姑娘身子好似都不太好,原本今日一早是要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的,可不想却遇上了阿福求见,说是有颇为要紧的事儿,芸枝不敢耽误,只得先将人带去见了纪萝。
如此,
大夫的事儿便耽误了。
这会儿怕也不方便再寻大夫过来,她只得给纪萝倒了一杯温茶,“姑娘喝些温热的,或许身子会舒服些。”
纪萝身子确实有些不大舒服的,或是是因为一路奔波地赶过来,此时她身上的不适之感比起早上刚起身的时候还要更强烈些,她抿了口温热的茶水,一股暖意流入腹中,好似稍稍舒服了些。
赵倩桐便是在这时候赶过来的。
她听得纪萝遣去的人那般说,哪里还能冷静下来,几乎是片刻也不曾耽误便匆忙赶了过来。
等推开门,她瞧见纪萝正气定神闲地在房间里饮着茶水便更是恼火,“纪萝,你到底想做什么?”
从那日纪萝警告她一番后,她便没再刻意刁难过纪萝,这其中有纪萝那些话的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秦敬。
她的心思都在秦敬身上,甚至还想着什么时候机会要去见一见秦敬的母亲,若是他母亲的身子依旧不大好,便再想法子去帮他寻个好些的大夫之类,自是再顾不上与纪萝纠缠。
可她不找纪萝的麻烦,纪萝却找上了她。
甚至还背地里调查了她与秦敬的事,又以这事作为威胁,实在恶毒。
赵倩桐一路赶来,心上都是憋着一股火气的,这会儿见了纪萝,态度自是不会太好。
纪萝却示意她噤声,而后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贴近隔壁的墙面。
赵倩桐不知纪萝这般举动是有何用意,只觉得她仿若在戏弄自己,于是更是恼火,正要发作,却听得隔壁传来说话声响。
而且,还是秦敬的声音。
她不由顿住,便听得那边道:“实在是我母亲病重,否则我如何忍心冷落了你?”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而隔壁又传来一女子声音,“我自然是知晓你心意的,罢了,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原谅你了。”
秦敬顿了片刻,似乎在迟疑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又传来声音,“母亲的病越发不好了,你手里头可还有些银子,我……我实在没法子了,不然也不会向你开口……”
听到这实在熟悉的说辞,赵倩桐心底窜上来的怒火早已压抑不住,她冷笑一声,竟是一转身就推门出去。
纪萝没想到她竟是打算直接去与那秦敬对峙,连忙要叫住她。
可赵倩桐这会儿火气上来了,又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早已是用力推开了隔壁雅间的门。
纪萝无法,只得匆匆跟了上去。
赵倩桐一推开门,正好瞧见秦敬将那女子揽在怀中,两人举止这般亲密,是如何都说不清的。
眼见赵倩桐一脸怒气地大步上前来,秦敬的神色显然是有些慌乱的,而那女子除却慌乱之外,更多的是迷茫与不解。
她不认得赵倩桐,自然也不知这女子为何忽地闯入自己房间了。
“秦敬,你当真是好样的。”赵倩桐伸手拽住秦敬的衣襟,冷笑道:“你竟敢诓骗我?说什么这些时日要用心学习,怕见我会乱了心神,所以令我不要来见你,却不想你在这与旁人相会!”
说罢,她瞥了一眼旁边的那女子,“恐怕不是担心我影响了你温书,而是担心我影响了你与旁人私会罢?”
听到此处,旁边那女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显然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不等秦敬开口说些什么便质问道:“你与我说实话,她说的可是真的?”
秦敬对上二人的目光,冷汗已是涔涔地落了下来。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本事,更是以为这些女子都是些个蠢笨的,根本不觉得有朝一日可能会被这些女子拆穿真实面目,所以自然也不曾想过倘若被那些女子觉察真相又当如何应对了。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努力地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被赵倩桐抓了个正着,哪里还能有解释的说辞?
见他这副哑口无言的模样,赵倩桐心头火气更盛,竟是抬手狠狠地扇了秦敬一个耳光。
秦敬被打得有些发懵,可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一旁那女子也拽住了秦敬的头发,毫不留情面地对他动起手来。
纪萝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般景象。
她在门口立了片刻,而后默默地将门带上。
赵倩桐与那被诓骗的女子这会儿心里正觉憋屈,好生将这秦敬教训一通也是应当,只是她们二人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事若是落入旁人眼中怕是不好。
即便她们二人并不曾做错什么,可若传闻出去,可就管不了那些人如何言说了。
到底不是好事。
纪萝立在外间,偶尔能听得里间传来秦敬的痛呼声,不过声音很快被掩了下去,大约是赵倩桐或是另一女子捂住了他的嘴,令他无法发出太大的动响,想来也意识到这事不能为旁人所知晓吧。
芸枝也笑着道:“这秦敬作恶多端,今日被这般教训一通,可当真是大快人心!”
纪萝勉强点了点头,此时已是春日,她身上的外衫夹着绒,按理来说是不至于冷的。
可偏偏此时她却觉得周身有得冷意从骨缝中钻了进来,侵进了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浑身如同僵硬般动弹不得。
芸枝瞧出纪萝脸色越发不好,连忙要上前搀扶,可她到底是慢了一步,纪萝脸色苍白地倒了下去,而恰在此时,有一人快一步上前,正好将纪萝搀住。
***
纪萝再醒来时,周遭是陌生的景象。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素色的床帘怔愣着,却被身侧赵倩桐惊喜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嫂子,你可算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