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又听得纪敏敏在外边吵嚷着,声音略有些沙哑,显然是刚刚哭过一场。
纪萝见此,便起身道:“想来侯爷与父亲应当也说完话了,母亲陪着敏敏,我便先走了。”
魏氏听了这句“母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还是只点点头,“路上小心些,日后若有空闲,常回家中来。”
纪萝又是一一应着,才推门出去。
她出去时那嬷嬷正抱着纪敏敏在门口候着,那嬷嬷见了纪萝便垂首道,“见过侯夫人。”
纪萝的目光落在纪敏敏身上,这孩子才不过四岁,是个粉嫩的雪团子,这会儿窝在嬷嬷怀中,怯生生的看着纪萝。
许是发觉纪萝正看着怀中的孩子,嬷嬷出声提醒了一句,“小姐,这位是侯夫人,也是你姐姐,你该唤一声姐姐的。”
雪团子眨了眨眼睛,当真小声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她的声音很是软糯,让纪萝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稍稍有些圆润的小脸,而后笑着道:“敏敏的母亲正在里间等着,快进去罢。”
嬷嬷这才垂首向纪萝告退。
纪萝到了正厅时赵承嘉也刚从书房回来,纪明林也在,他一路陪着赵承嘉过来。
两人到了回去的时辰,纪明林又将二人送至府门口。
等纪萝正要上马车的时候,他却有些嫌恶的抱怨了一句,“这个魏氏,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也不知道过来送一送!”
纪萝恰好听得这话,便忍不住为魏氏说了句话,“方才敏敏闹着要见母亲,母亲这会儿正脱不开身,并非有意如此,父亲莫要因着这样小事责怪母亲。”
纪明林见是纪萝为她说话,神色便也稍稍缓和了些,“无事,父亲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
纪萝
微微皱眉,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了,转身上了马车。
两人坐定,车夫甩了一下鞭子,马车便平稳地行驶起来。
纪萝想起方才纪明林与赵承嘉在书房中说了好一会话,想起从前纪明林总想着倚仗永宁侯府得些好处,甚至有意无意让他在当今天子面前为他说些好话,虽然后来年岁长了些,这般念头似乎也歇了下去,可纪萝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安,便斟酌着问道:“侯爷,方才我父亲他……可有说什么?”
赵承嘉看出纪萝心底的担忧,不由笑了笑,“放心吧,你父亲只是问了我些朝中的事情罢了,并未说旁的。”
朝廷的事情纪萝不好问,便只是轻轻点了头。
赵承嘉却又多问了一句,“方才你母亲也拉着你说了好一会话,阿萝不会是在背地里告了我的状吧?”
纪萝想起方才魏氏那一番话,面色不由微微发烫,她垂下眼眸,迟疑了好一会才道:“侯爷,我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
赵承嘉的母亲也好,妹妹也好,甚至魏氏与纪明林都觉得他们眼下该要个孩子了。
纪萝也未尝没有这样的念头。
特别是方才见到那软糯得不行的雪团子纪敏敏之后,她这样的念头更是一下子便窜了出来,甚至又了几分迫切的意味。
只是她不知赵承嘉心里如何想。
她与赵承嘉,似乎还从未认真谈过这事。
大约是没想到纪萝会突然提及这事,赵承嘉一愣,但很快回了神,他笑着揽过纪萝的腰身,道:“阿萝想要个孩子那还不容易?”
纪萝脸上的红晕一下染到了耳朵根,她听得赵承嘉在她耳旁压低声音道:“我今夜过来。”
可当夜,赵承嘉却并未过来。
纪萝提前沐浴换衣,等待的间隙,她将魏氏给的那两枚生子符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收了起来。
她想着,这种事还是需要些缘分的。
但不曾想她等了一个时辰后,赵承嘉院中的随从青墨却来人过来传了话,说是侯爷还有些事务未曾处理妥当,今夜怕是不能过来了,让纪萝早些歇息。
纪萝听了这话,若说并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道:“我知道了,还劳烦你给侯爷带句话,让他早些歇息,公事虽要紧,却也不能熬得太晚伤了自个的身子。”
青墨下意识避开纪萝的目光,垂首应了个“是”。
之后便匆忙走了。
芸枝抬眸多看了他的背影几眼,有些奇怪道:“往日没见过这青墨这般不稳重啊?怎么今日这般着急?”
纪萝却只转了身往里间走去,“今日有些累了,早些歇息罢。”
芸枝应着,关上了房门。
***
赵承嘉此时正在侯府的书房。
可他却并未在处理事务,只是神色倦怠地坐在书案旁,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烦心。
书房内被清扫过,窗户也都开着,却还是隐约能闻到一股汤水的味道。
就在方才,王玉盈过来了一趟。
第4章
王玉盈是以王氏的名义过来的。
她进来书房时还端了一碗熬得浓稠的鸡汤。
“表哥,熬夜伤身,这鸡汤正是补身子的,夜里熬了好几个时辰呢。”她抿唇笑着,看向赵承嘉的目光很是关切,“表哥今日往纪家去了一趟,定然是累极了。”
赵承嘉没应她的话,只皱眉问她,“是母亲让你过来的?”
王玉盈将那碗鸡汤端到赵承嘉面前,语气里添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表哥喝了这鸡汤,我就与你说。”
赵承嘉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盯着眼前的人,语气生硬道:“我不喝。”
“我等下要去看阿萝,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王玉盈对上他那泛着冷意的目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表哥可是还在怨我?”
怨她当初舍下了与他那份情意,执着地要嫁给袁庆生。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赵承嘉避开她的目光,“你我都各自成婚,那些过去便也应当忘了。”
王玉盈用帕子揩泪,“那便不提过去的事儿了,表哥先喝了这鸡汤吧,也算让我和姑母有个交代。”
赵承嘉瞥了一眼桌面上那碗鸡汤,乳白色的汤水上漂浮着浑黄的油星子,应当确实是费心思熬了数个时辰的。
可此时,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王玉盈见他迟疑,又端起那碗汤在唇边稍稍吹凉了些,而后往前一步才送到赵承嘉面前,笑着道:“放心吧,已经不烫了。”
两人这时的距离贴得稍稍近了些,赵承嘉下意识抬眸,便正好对上了王玉盈的目光。
而也恰好在这时,青墨推门进来,“侯爷,时辰差不多了……”
他话才说了一半便僵在了那儿。
许是心虚,听得青墨进来,赵承嘉下意识移开目光,王玉盈却被吓得往后推了半步,腰身正好撞在了书案上,手中那碗汤更是洒了一大半。
青墨这会儿进来是过来提醒赵承嘉该去青萝院了。
赵承嘉回来时刻意与他说了一句,说今夜要去青萝院歇着。
青墨眼看着时辰不早了,犹豫了几番,还是想着过来提醒一句。
他跟在赵承嘉身边数年,两人关系虽是主仆,却也并非只是主仆,所以许多时候并不会在意这样许多规矩。
这会儿推门进来,也没想过里间会是这般景象。
因着太过震惊,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玉盈神色很是难堪,匆匆行了一礼就转身出去了。
片刻之后,青墨听得赵承嘉有些疲累道:“今夜不去青萝院了,你去给阿萝带句话,就说我手头还有些事务不曾处理妥当,让她先歇息,不必等我了。”
青墨默了默,到底点头应下。
等青墨走后,赵承嘉坐在书案旁,眼底却是一片茫然。
他今夜不去见纪萝并非因为旁的,而是觉得有些无法面对纪萝,虽然他与王玉盈之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他总觉得,有些东西已经生出了变化。
偏偏是在这时候,偏偏是他已经决定放下过去的一切,好好与纪萝过日子的时候。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论如何,他不该让自己的心再游移。
他该……与纪萝好好在一起。
***
纪萝依旧像往日一般一早去华庆院请安。
这个时辰赵承嘉去宫中早朝还不曾回来,王玉盈却是在的。
见纪萝过来,王氏依旧只顾着与王玉盈说话,连半分眼神也不曾落到纪萝身上,更不提留她在华庆院用早膳。
纪萝倒不在意,如此她还自在许多,于是只简单请了安之后便回了青萝院。
纵然王氏对她颇为不满,可府中中馈却是早已交于她手,加之赵承嘉也向来对她颇为维护,所以在这侯府的日子,其实一直不算难过。
此时回了青萝院,芸枝也马上令人从厨房端了吃食过来,无论是点心还是粥类都有,比起华庆院也相差无几。
不过纪萝早膳向来用得简单,也知芸枝是想着宽慰她所以如此安排,所以并未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