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思点点头,上手替她拆卸头上的累赘。
“你到底知道什么,他居然要带着你一起去滁州。”
金娘子叹息一声,愁眉:
“本是不知道什么的,上个月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位大人,听说以前穷的很,却突然要花万两白银为我赎身,我觉得好奇,便趁着他喝醉时问了两句,他便说了私用赈灾款的事情,我知道这是砍头的大罪,所以他说要为我赎身时便没敢答应。”
“谁知道这事竟然传了出去,不过不是说赈灾款的事,都说我身价涨了,瞧不起穷客,于是接二连三地便有许多大人来花大价钱寻我,虽然那些都是常客,但比从前大方很多,我便都一一记了来了。”
“方才得知,其中有一位大人,便是滁州知府,魏大人说,要定知府的罪名,必须要人证物证齐全,所以,便要带着我一起。”
萦思听完这一大段,突然有些疑惑:查案要人证物证没错,但像贪腐这么重大的案子,证人证物不应该直接送往京城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带着人去滁州,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何况还牵扯到了连州,张乐清竟然舍得放人。
金娘子换好了衣裳,瞥见她桌上用丝帕子包着的什么东西,好奇地打开一看,愣住了。
“萦思姑娘,你……”
萦思顺着目光看去,“哦”了声,随意回道:“一个小丫鬟给我的。”
金娘子扑哧一声,掩唇笑道:“奴家还以为你要对魏大人用这个呢。”
萦思重新整理好了包袱,才环着胸嗤笑:“他?这好东西他怕是用不上。”
金娘子好奇:“为何?”
萦思没有背后说人的毛病,耸耸肩淡然道:“不知道,可能他不喜欢人类吧。”
毕竟整天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
金娘子看着那丸子片刻,又看了看萦思刻意装作无事发生的脸,了然一笑。
“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
萦思撇撇嘴,误会什么都不要紧,他用不上那玩意这一点,她格外自信,毕竟她是作者。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金娘子,马车萦思算是坐上了。
出门时魏玄知似乎想跟她说点什么,结果萦思转头一个白眼,直接给他气得拿马出气。
快要出城门时,马车突然被截停。
萦思从车窗探出头去,正看见张乐清闷着一张脸跟魏玄知在说些什么。
而后他突然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
“金姑娘,醉春朝牵涉过多,其中与你有关系的连州官员也多,请姑娘与本官回去。”
魏玄知轻嗤了声,言语中带着不少轻蔑。
“人是本督抓的,张大人凭什么认为本督会送给你。”
张乐清眉眼收紧,转身怒道:“你不去这一趟,我自会抓到,昨夜东厂已经杀了不少证人,本官不想与你计较,但金娘子我绝不可能放走。”
萦思听着这话,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张乐清果然是不愿意放人走的。
“东厂行事一向如此,张大人最好不要挑战本督的耐心。”
话落,东厂的人全都恶狠狠地拔出刀来,张乐清带来的人也不甘示弱,都挡在城门口不许任何人出进。
围观的百姓们越来越多,若是真动起手来,免不了会伤害无辜。
张乐清沉了沉眼,终是先松了口。
“两日,只要两日,只要查问清楚,我便派人送你们离开。”
魏玄知像是听见什么笑话,眼眸泛出寒光。
“张大人哪来的自信,认为本督会给你这个面子?”
张乐清怒目而视:“你不要欺人太甚!”
萦思沉默片刻,忽然朝那边挥了挥手。
“张大人。”
那处的寒锋相对被打断,魏玄知与张乐清都看了过来。
魏玄知眼眸中警告意味非常浓厚,萦思看了眼便无视了。
而张乐清看见她却是一脸地惊讶。
萦思温声道:“大人必定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才会需要金娘子的佐证,既然如此,也不必留她两日,现在便可以把想问的问了。”
顿了顿,她看了眼金娘子又继续:“实不相瞒,金娘子留在连州并不安全,我们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毕竟她也不只是连州的证人,大人难道认为自己能比得过东厂的武力吗?”
张乐清迟疑片刻,转头对上魏玄知。
“我不愿与东厂为难,相信总督大人也不想在大街上杀人,那下官便再退一步,一个时辰,问完,下官便立刻让你们走。”
魏玄知身边的厂使看清局势后,低声劝道:
“大人卖个面子未尝不是好事,皇上下令让我们暗访滁州,在这里闹大了对我们并没好处,不如让他问完,到时若是我们在滁州有什么需要他配合的,也能少些麻烦。”
魏玄知半垂着眼,看了眼萦思肆无忌惮的笑,闷哼了声,抬手。
厂使们便默契地下马。
那位负责劝人的厂使也对张乐清拱手。
“张大人还请快些,我们有要务在身,不可多留。”
魏玄知肯答应,张乐清也松了口气,转头对萦思道了声谢,便着人将马车牵到城门外的空旷处。
萦思自觉下了马车,张乐清又重重行了一礼。
“多谢姑娘。”
萦思微微颔首,抱着自己的包袱走到一旁的茶摊前坐下。
魏玄知坐在她对面,默不作声。
萦思不经意扫了眼,暗自撇嘴:昨天跟金娘子逢场作戏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丝毫看不出表演痕迹,今天就又变成棺材脸了。
“你昨日,还与他说了什么。”
对面传来魏玄知又冷又硬的嗓音。
萦思稍稍抬起一点眸子,懒懒回道:“能说什么,你眼睛那么多,没偷听到么。”
他眼皮轻掀,与面上波澜不惊相反的,深黑的瞳仁里凝结了两片冰花,仿佛想用这眼神把人冷冻成冰。
“本督在问你。”
萦思放下包袱,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下:“问我怎么了,问我就要回答吗,我又不是你的狗,那我还问你呢,你昨天跟金娘子说什么了,什么场面还需要您东厂总督对一个女人搂搂抱抱的?”
一旁站成两排的厂使们无一不是瞪大了眼睛像看见什么找死的人,面面相觑后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魏玄知沉默一瞬,忽地抬眸看向她,脸色沉闷得像是暴雨天的乌云。
“找死吗?”
萦思白他一眼,主动伸出脖子,笑得猖狂:“想杀我啊,来啊,脖子洗干净了,姑奶奶也不怕告诉你,死不了欸,就是死不了,吓不吓人?”
她知道魏玄知并没有忘记那晚的所见,而这亲眼所见的一幕,她也没有想好将来他问起时该怎么回答,倒不如在不知不觉中当个玩笑解释了。
最重要的,虽然目前魏玄知的好感度没有动静,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能感受到杀意,但却不是一定会下手的那种杀意。
这一切应该来自于女人的第六感。
现在这一出,便是她豁出一张保命卡的疯狂试探。
如果他动了手,那么她认为也没有继续攻略下去的必要了,毕竟这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最大限度的讨好,反之,如果他没动手,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可以改变策略了。
笑容还未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朝她伸了过来,几秒后落在她的脖子上。
第127章 冷血东厂督主vs深宫恶毒姑姑17
萦思瞬间难受得蹙起了眉,嘴里却还在不停挑衅:
“东厂本就是个杀人成性的地方,你杀了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也没指望能在你身边待多久,现在杀了我,也免得我吃这一路的苦……”
闻言,魏玄知手上的力道又收紧了一些。
就这么杀了也好,她本就应该死在那晚的刀下,因为那一点猎奇心理,才想要看看她究竟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但现在,已经不是好奇了,她已经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影响他对某些事情的判断,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他眸色深沉近墨,带着一丝戾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大卸八块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而下一瞬,他的指尖不知触碰到了什么,不经意地松了些力道。
萦思本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然而却突然感受到脖子上力量变轻。
她微微睁开眼,正瞧见魏玄知视线集中在她的左侧动脉,认真的看着什么,而他带着凉意的指尖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搓着她脖子上的肌肤。
原本破天的怒火就这么平息了,萦思有些意外,刚想问什么,而后便听见他极柔和的声音。
“何时受的伤。”
受伤?
萦思努力回忆了一下,是了,昨夜张乐清威胁她的时候拿刀架过她的脖子,那时候的确是被刀锋割破了一点皮。
因为她的无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口早已经自动愈合,只留下一丝细微的浅红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