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经历过无数次转发和保存,图片已经被裹上一层浓厚的电子包浆。
是用终端拍下的杂志封面图,大面积的纯白底色,柔和的灰色阴影,不经意的黑色衬衣,既像在邀请又像在拒绝的神情……
“嚯,时尚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个大宝贝?”
她顺着话题摸了过去,虽然里面充斥着无数诸如“五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全部信息”的评论,但是她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关于封面模特的的具体信息,甚至连个艺名都没有。
“不会是个被临时抓去片场的纯素人吧?”
大概情报越是少,就越能引起人的求知欲吧。孙舒雅对美少年并无太多癖好,但也不由自主地对这位神秘的封面模特产生了好奇心——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有一个名字,网友都能顺着网络电波查出你家的宠物狗叫什么,更何况是一个登上了著名杂志封面的家伙。
然而五分钟过去,果然一无所获。
孙舒雅皱眉。
在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会被建立起详细电子档案的信息社会之中,可以让无所不能的网友们为难到这个地步,一般只有一种情况——对方不具备“详细的电子档案”。
在大众的认知里,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发生在从垃圾星流亡而来的难民身上,不过对孙舒雅来说,此事还具备另一种可能性,比如说……像安知知那样。
“……不会吧——”孙舒雅嘀咕了起来。
“房东姐姐。”小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孙舒雅抬头,露出一张灿烂得像太阳花一样的笑脸:“知知!好久没看到你的小脸蛋啦!”
“嘿嘿。”安知知咧了咧嘴,指了指靠里的座位,让身后的青年先入坐。
青年乖乖弯腰坐下,礼仪周正地向先到者打了个招呼:“孙姑娘。”
孙舒雅身体一僵——“姑娘”这个称呼后缀还真够……古典的,比起“阁下”还要夸张。
不过算了,看在这家伙初来乍到的份上,先不计较这个。
“是严决吧,初次见面。”她正了正身子,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
青年笑笑:“初次见面。”
这青年身量颀长,身姿板正,在普通人之间显得极其出挑,十分抓人眼球。
而且脸也太……等一等——
孙舒雅突然僵住,她艰难地转了转眼球,将视线落到左手上,终端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张不可方物的脸。
看上去和面前的人,是不是一模一样来着?
“是不是等很久啦?我们该再早点来的。”
安知知的声音让孙舒雅终于回过神来,她连连摆手:“没事,反正在家也没事干。”
尽量装出镇定和稳重的样子,无视那张过于好看但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有些欠揍的脸。
“下午去商场都买了些什么?”她问安知知。
“大师兄去集训的时候要带的东西。”安知知老实回答,严决乖乖保持安静。
“大师兄?集训?”孙舒雅很会抓重点。
“啊……”安知知轻声惊呼,“我还没跟房东姐姐说过,严、严决是我的大师兄。”
嗯,没说过,只说了是“故乡来的”。孙舒雅笃定地点了点头。视线仍在终端屏幕和眼前的人之间游走。
“集训是——军队的集训?”
“嗯,明天就要去了。”
“怎么这么快?头一天才拿到通知单,第三天就要去军队集合?那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嗯嗯。”
此时严决突然问了一句:“往年军队不是这样安排集训的吗?”
孙舒雅愣了一下,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一般会给出至少一个礼拜的准备时间吧——我印象里是这样的。”
“哦。”严决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孙舒雅注意到他偷偷看了知知一眼。
知知的……大师兄吗?
知知说过自己以前是修剑的吧?那这个严决,就是异世界哪个铸剑门派的大师兄啰?
这家伙,铸剑?不像。
孙舒雅在严决和安知知之间比对了一番,不由想道。
“严决同志,先祝贺你一声,恭喜你单兵合格,这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当上的。”她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道。
“谢谢。”
回答简洁,语气却很有涵养。比起刻板印象里的铸剑师,确实更像是哪里来的贵公子。
从头发尖到手指头都散发着令人喜欢的气质。正是因为这样孙舒雅才会莫名感到不爽。
她话锋一转:“既然你现在有工作了,那等你集训回来之后,就在外面另外找个住处吧,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赖在知知这儿。”
毕竟未婚男女,同居一室,传出去,影响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姐:指指点点
兄:岿然不动
妹:六神无主
第40章 她修好的?&他是第一?
安知知后知后觉地陷入某种慌乱。
成为异世界住民的头半年里, 用早就已经过时的词语来说,安知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家里蹲。
白吃孙舒雅,白住孙舒雅, 还要让孙舒雅劳心劳力地照顾。
尽管不知为何,孙舒雅本人当这个冤大头当得甘之如饴,但对于半年后终于幡然醒悟的安知知来说, 她无疑亏欠这位房东太多。
在成为工薪族后, 安知知开始每个月上交双倍房租, 以弥补前半年的“欠款”, 用时半年终于还清。
不过她也清楚,这只不过是最粗浅的债务罢了,孙舒雅对她的恩情, 绝对是难以用金钱来丈量和偿还的。
本来欠下的情就已经很多了, 现在竟还仗着房东人好,死皮赖脸地让外人住进她的房产。
这样果然是不行的啊!!!
也是,租房合同上写明了租户只有她安知知一个,房东姐姐虽未责怪她, 可她实际上违反了合同的约定。
这……这岂不是在违法违纪?!
“我……我多出一份房租,房东姐姐, 可以在合同上多加一个名字吗?”她紧急开动脑筋, 想出一个补救的措施。她对租房的规矩显然不怎么了解。
孙舒雅差点被柠檬水噎到。
她在意的是这个问题吗?!
本来想义正辞严地拒绝的, 但看到安知知那双六神无主的大眼睛的时候, 孙舒雅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安知知看上去更无措了。
反倒是严决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孙舒雅让他搬出去住, 定是觉得两人同居不成体统, 有损礼节。
在他出身成长的那个世界, 有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也是大多人习以为常、刻在脑子里的规俗。
安知知将他留宿家中, 严决初道是别无他法,后来见她一副毫无顾忌、顺理成章的样子,又当是新世界没有那些陈规旧俗。
但从孙舒雅的反应来看,这里男女之防虽不严苛,但有还是有的。
可安知知却不顾虑。她性情胆小又谨慎,在这一点上反而从未顾虑过。
……是了,她生于乱世,为了活命已是心力交瘁,睡觉吃食都是凑合而已,哪里还有空闲去习得那劳什子繁文缛节,哪里还有闲心去懂那男女大防?
心中既无那些规训,自然不会顾虑。
直到进入摇光,男女弟子分房而宿、分时而浴,她才多多少少懂得了一些男女差异。但也不过是一点点罢了。
他打量知知。
十九岁的女孩子,一头有欠打理的短发,慌慌张张的眼神,正因为要与他分居而感到为难。
只不过为难的理由并非不舍,而是他初来乍到,尚无闲钱,担心此举加重他负担。
他又想起那日下班回家时知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忽有所悟。
她看起来胆小如鼠,实则胆大包天,竟敢将他当做比较的对象,竟会因不如他而颓废伤神。
她虽然畏畏缩缩,不愿与人打交道,但能在他面前笑,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敞开心扉,在他面前露出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他还以为是因为她虽不自知,但也心许于他——
如今想来,恐怕是她压根儿没将他当做异性看待。
他这人见人爱树见花开的剑宗大师兄,难道竟没被他的小师妹当成一个男人?
她当他是大师兄,当他是世上唯一仅有的故人,当他是“朋友”。他的喜欢,初以为是心照不宣,到头来实为一厢情愿?
出世绝尘的风流公子,世所罕见的仙骨奇才,曾叫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又让多少女子黯然垂泪,等当真为谁动了凡心,结果却是他——
一厢情愿?
安知知究竟如何看他?
想不明白啊。
哈……
“孙姑娘的顾虑,我知晓了。”严决收起心里那团乱麻似的思绪,一锤定音。
“欸?”知知的肩膀跳了一下。她困惑地转过头看着他。